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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他們想要逃到天遠地遠的地方去,隱姓埋名地度過這一生。

    可身上錢財無幾,他們怎麼逃,怎麼埋名?況乎他們還是過慣奢華日子的人。

    方釋方釉思來想去,深以為富貴險中求,想起自己在方府還暗中藏了些私財,便決定回府去取。

    他們實在是不走運,剛到了方府,還沒取到錢財,刑部的兩個衙差便上門來拿人了。

    要說呢,這兩個衙差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打慣了,也不是什么正經人,上頭給方府一家子判的都是流放,要被流放敗落府邸,這輩子再想翻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方遠山早就人頭落地了。

    是故這兩個衙差見方釋方釉取錢財,便起了分贓的心思。

    方釋方釉心道是破財消災,便舍了大半出去。

    豈料衙差這還不知足,仍是要將方釋方釉帶回刑部,方釋方釉心知去了刑部,這輩子便算完了,與兩名衙差好說歹說,一再懇求他們放過他二人。

    其中一名衙差眼珠子轉了轉,問:「方府有個艷冠金陵的小姐,她眼下人在何處啊?」

    方釋方釉知道他們問的是方芙蘭,也知道方芙蘭眼下就在府中——他們出逃後,秦小娘曾再三讓他們回府將方芙蘭帶離金陵。

    方釋方釉生得自私自利,到了這個關頭,只覺保住自己才是要緊,於是將兩名衙差帶到後院熄了燈的罩房外,悄聲道:「阿姐就在裡面。」

    方釋方釉走了。

    走的時候,聽見了方芙蘭悽厲的,膽顫心驚的哭喊聲。

    但他們不敢回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像方芙蘭這樣未出嫁的,容顏絕世的罪臣之女,將來的路還能怎樣呢?哪怕被流放,最終也還是會淪落畫舫,充為官妓的吧。

    她遲早要經歷這一切的。

    既如此,身子予了誰,又有什麼區別呢?

    兩名衙差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本就事先吃了酒,借著幽微的燈色,看著一寸燈火下明眸皓齒的美人,醉得不知天上人間。

    是啊,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先便宜他們。

    他們借著酒勁,撕了方芙蘭的裙裳,對她百般凌辱。

    雨打花落,風吹浮萍。

    父親母親離世後,方芙蘭本已存了死志,可就在這一刻,在一下接著一下的劇痛中,她忽然覺得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遭此屈辱?!

    滿心積憤無處宣洩,釀成了巨浪滔天的恨。

    她本就是外柔內韌的性情,而這狂瀾一般的恨意,終於將她內心的韌澆築成了蛇蠍心腸。

    她忍著痛,慢慢屈從,臉上竟還浮現了柔和的笑意,就在兩名衙差卸下防備之時,她趁著他們醉意未褪,將她為自己備好的砒霜下在他們的酒里,哄他們飲下。

    ……

    當年所遭受的劇痛與折辱一如墮入深淵煉獄,不過是憑著一絲一家團聚為父昭雪的希望才活了下來。

    沒想到——

    沒想到真正害她的,竟是她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的家人!

    天漸漸黯了,王府的府衛點起火把。

    程昶借著烈烈火光,看著方芙蘭。

    她安靜地立在原地,太靜了,似乎連呼吸都要沒有了。

    程昶道:「至於他二人為何會有妻兒,這也不難理解,他們運氣不好,逃出金陵沒幾天,就被刑部的人捉了回去。」

    「但他二人有些小聰明,在流放的路上,大概幾個月後吧,得知你嫁給了宣威將軍,成了忠勇侯府的人,便又想了一個計策。」

    刑部派去拿人的衙差對方芙蘭做了那樣的事,說到底是失職失察,若當真問罪,上頭連帶著刑部的郎中與侍郎都是要被問罪的。

    若這事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倒也罷了,偏生有兩個知情的——方釋方釉。

    那時候的忠勇侯府尚未敗落,雲洛作為宣威將軍,較之忠勇侯雲舒廣,更是青出於藍。

    刑部的人敢往被抄家的方府踩上一腳,卻不敢得罪忠勇侯府。

    方釋方釉於是拿著刑部的這個把柄,威脅沿途護送他們去往流放之地的官員,說倘刑部不為他們安排好一條出路,他們就要把方芙蘭被凌辱的事鬧去金陵,鬧到宣威將軍與忠勇侯跟前,讓刑部的人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此事傳到了刑部員外郎耳里,連著數日如坐針氈,終於動用私權,先將方釋方釉發配去別處,然後用兩個死囚換下他二人,又為他們重新安排了新的戶籍與身份。

    方釋方釉於是便頂著這副新殼兒,在別處另起爐灶,娶妻生子。

    而他們的妻兒,恐怕直到今日,都不知道他們原本姓方,原本是朝廷的欽犯。

    程昶問:「所以,知道了這一切,你還想保他們嗎?」

    方芙蘭無聲苦笑了一下。

    難怪了。

    難怪此次回金陵,他們並不與小娘與留叔同路回來。

    難怪他們對她會那樣畢恭畢敬。

    不過是心中有愧罷了。

    方芙蘭慢慢別過臉,想問質問方釋方釉,可話還未出口,便澀然地梗在了嗓子眼,不知是否因為心中憤懣,竟原地晃了晃。

    秦小娘連忙上來將她扶住,輕聲喚道:「芙蘭……」

    方芙蘭啞聲問:「這些事,小娘也是知道的嗎?」

    秦小娘猶豫一下,微點了點頭,忙又說:「但我也是來了金陵才知,芙蘭,當年那個情形,釋兒釉兒他們,實在也是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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