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頁
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陵王道:「這種事讓府里的下人做不就行了。」
方芙蘭笑了笑:「阿汀的衣裳都是我為她縫補的。」
「那就晚些時候再做。」陵王道,「你不是說她昨晚趕去了西山營?想必沒個兩日不會回來。她常不在府中,你一人回去也是冷清。」頓了頓,溫聲說,「今日我陪你。」
不一會兒,薛大夫熬好了藥端來,陵王接過:「我來。」
他自藥湯里舀了一勺,吹涼了,送去方芙蘭唇邊。
方芙蘭想著眼下昭元帝聖躬違和,朝中大事多由陵王坐鎮,不由道:「殿下不必陪我,不如先回宮中將政務料理了。」
陵王沒理會這話,只道:「你把身子養好,對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他又舀了一勺藥湯,看著方芙蘭,笑了一下:「日子還長,河山萬里,錦繡風光,我總能帶你看遍。」
第一一六章
——「有朝一日, 山河萬里,錦繡風光, 我定要帶你看遍。」
方芙蘭聽了這話, 微一抬眸,對上陵王的目光。
一雙多情目淡淡含笑。
依稀記得, 數年以前,他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
她沒有應聲,垂下眸, 安靜地將藥吃完。
藥湯的後勁很大,方芙蘭吃過,一股倦意湧上頭來,陵王幫她掖好被衾,守了她一陣, 見她已睡熟, 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雨又落下了, 伴著隱隱雷聲,順著屋檐飄飄灑灑。
陵王記得,初遇方芙蘭, 也是這樣的雨天。
當時恰逢清明前夕,他奉召, 去慈元宮面見皇后。
他雖貴為皇子, 但在宮裡,是出了名的被昭元帝厭棄,起先養在皇貴妃膝下的時候還好些, 等大了些,住進單獨的宮所,皇貴妃免了他的晨昏定省,十天半個月都難得與皇貴妃見上一面,更莫提皇后了。
因此若不是逢上清明節,他是難得才去慈元宮一回。
路上耽擱了一陣,他疾步而行,走到宮樓的岔口,不期然與一名女子撞得滿懷。
女子懷中抱著數卷經文,這麼一撞,經文全都落在地上,被雨水一澆,墨漬一下便暈開。
陵王愣了愣,看了一眼地上的經文,又看向眼前人。
眼前的女子一身海棠紅綾羅裙裳,一雙桃花美目水光盈盈,眸光與他對上,也怔了一下,似乎不知當如何稱呼他才好。
反是跟在她身後的小太監先一步反應過來,忙不迭道:「都怨奴婢不長眼,沒為方大小姐開好路,可惜了小姐連著幾宿抄經文的辛苦。」
原來是方府的小姐,他有耳聞。
金陵第一美人,滿腹詩書,德才兼備。
陵王默了一下,道:「抱歉。」
隨即撩袍蹲下身,與她一起拾撿地上的經文
那年的方府何等風光,不提方遠山如何受昭元帝青睞,方芙蘭名冠金陵,又受皇后所喜,日後即便不是太子妃,也該是四王妃,而三殿下出了名的不受寵,論地位,連個旁支出生的郡王都不如,宮裡的奴才最是狗眼看人低,小太監為討好方芙蘭,涼聲道:「三殿下有所不知,這些經文都是方家小姐專門為皇后娘娘抄的,眼下弄髒了,三殿下待會兒到了慈元宮,可要仔細著與皇后娘娘解釋。」
陵王聽了這話,手間動作一頓。
然而方芙蘭卻道:「不關三殿下的事。」
她將經文收好,站起身,朝陵王一欠身:「是臣女不小心,唐突了三殿下。三殿下不必費心為臣女解釋,待會兒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臣女自會與娘娘賠罪。」
陵王道:「可你的經文怎麼辦?」
方芙蘭笑了笑:「左右離清明還有幾日,這些經文並不是今日就要用,臣女回府後,再抄一遍就好。」
言罷,又與他欠了欠身,退去一旁。
陵王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皇子,她是臣女,便是同去皇后宮中,合該由他先行。
於是朝她一點頭,往慈元宮走去。
雨絲漫漫灑落宮樓,一尺開外的廊檐下聚起淺水灘。
陵王一面往前走,一面往水灘看去,一抹海棠紅的身影映在水裡,猶如夏初一枝清荷,雨絲落在其上,在海棠紅上泛起圈圈漣漪。
他的心裡也泛起漣漪。
……
方芙蘭慣來睡得輕,這日隱有驚雷,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已醒來,見天色不早,再吃過一道藥,便回忠勇侯府了。
她既走了,陵王也不多留,武衛為他備好馬車,一路往綏宮行去。
闊身寶頂的馬車駛過朱雀大道,到了綏宮近前,早就等在宮門外的巡查司曹校尉迎上前來拜道:「殿下。」說,「陛下上午議事議到一半身子不適,回寢宮歇下了,未看完的奏摺送去了殿下戶部的值房,殿下眼下是要去戶部嗎?」
陵王「嗯」了一聲。
曹校尉於是跟著他一併入了宮門,見四下皆是親信,這才又道:「早上廷議一過,工部的裴大人,樞密院的羅大人便來戶部等著殿下了。」
陵王淡淡問:「他們有什麼事嗎?」
「想是得知三公子生還,有些急了。」曹校尉道,他壓低聲音,「早上三公子一到宮中,御史台那群人見風使舵,凡有要務都向他請示。三公子本來就是三司的人,兼之琮親王從中斡旋,刑部與大理寺也要看他幾分薄面,單這一上午,已審過柴大人兩回,聽說還動了刑。雖說沒下狠手,畢竟刑不上大夫,如此已是壞了規矩了。好在柴大人在三司的根基深,仔細安排,還是見得上的,殿下可要與柴大人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