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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此言出,四下俱驚。
放火逼死王世子,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劉府尹嚇了一跳, 瞬間往後躲了躲,安靜得像只鵪鶉。
程燁猶豫了一下,問:「殿下此言當真?」
不等程昶答,他再一權衡,隨即朝後頭看了一眼。
身後兩名翊衛司禁衛會意,走上前,對柴屏一拱手:「柴大人,得罪了。」
然而不等他二人動手,曹校尉在柴屏跟前一攔,問道:「世子殿下是不是記岔了?去年皇城司走水,殿下您被困在柴房,是柴大人帶人去救的您。當時柴大人手下死了不少人,柴大人自己的手臂上也受了傷,到如今還不曾痊癒呢。」
「是嗎?」程昶冷聲問。
「殿下若不信,盡可以看看柴大人的傷臂。」
說著,就要請柴屏挽袖子自證。
柴屏搖了搖頭,一面挽袖子,一面嘆道:「其實殿下不記得也無妨,下官去救殿下,原就是為護殿下性命,眼下只要殿下平安無恙地站在這,便算下官當初的犧牲沒有白費,清者自清了。」
手臂上一大片皮肉猙獰翻卷,有的地方早已癒合,有的地方尚還紅腫見血,令人見之心驚。
然而程昶看了這傷,絲毫不為所動,涼涼道:「你這傷,難道不是把我鎖在柴房後,怕有人見了銅鎖,疑是你害我,取鎖時被火燎到的嗎?」
他說著,走近一步,俯去柴屏耳側,低笑一聲,又道:「怎麼?原來當日跟著柴大人的人都死了?看來竟是那烈火承我遺志,為我報仇了?」
他的聲音低徊清幽,落入柴屏耳里,激得他心中泛起森森寒意。
他不由地跌退一步,震詫地看著程昶。
什麼叫……遺志?
他……是早已死了嗎?
那麼此刻的他,究竟又從何而來?
柴屏徹底被駭住了,一時間竟想起方才乍見他時,他一襲白衣,好似自陰間而來的無常。
程昶懶得再理柴屏,看向周遭躊躇的禁衛,聲色驀地一沉:「本王好歹是琮親王府的王世子,仁宗皇帝嫡親血脈!御史中丞如何?四品欽差如何?任誰膽敢對本王動手,罪同謀逆!」
「還不拿人?!」
「是!」翊衛司禁衛再不敢猶豫,上前反剪住柴屏雙手,逕自將他捆押起來。
時已午過,程昶仔細思量了一下,單看柴屏這狐假虎威的架勢,就能知道陵王眼下在朝中勢力如何。揚州城中,未必沒有陵王的眼線,他若就這麼回京,一旦遇上陵王的埋伏,哪怕有程燁帶著翊衛司的人保護,未必敵得過。
因此,只有讓金陵的人都知道他在揚州,讓衛玠或者宣稚堂堂正正地帶著禁衛來接,他才能平安地回到金陵。
思及此,程昶對程燁道:「勞煩小郡王派人快馬與綏宮傳個信,就說我人在揚州,請他們明日派人來接我。」
程燁道:「是。」
程昶又對劉府尹道:「山下綢緞莊的馮氏父子,這一年來照顧我的起居,是我的恩人,還望劉大人先將他二人先請回馮宅,囑他們明日一早來見我。記得沿途派兵保護。」
「是、是。」劉府尹連聲應道,「這個自然。」
阿久身上的傷不輕,程昶交代完一應事務,沒再耽擱,與雲浠一行人等同回了揚州府衙。
柴屏畢竟是御史中丞,回到衙門後,劉府尹不敢將他關押入大牢,只劈出一個單獨的院落,命官差嚴加看守。
程昶得知此事,倒也沒多在意。
時候尚早,他有的是辦法讓柴屏血債血償。
有了上回東海的經驗,劉府尹知道三公子並不怎麼待見自己,在他跟前小心侍奉了一會兒,為不討嫌,尋了個藉口溜了。
程昶累了一日,養了半刻神,見日已西斜,便去雲浠的院子尋她。到了院門口,守院的侍衛卻說:「稟殿下,將軍還未回來,仍在偏院醫婆那裡照顧秦護衛。」
程昶「嗯」了聲,順著侍衛指的路,又往偏院步去。
黃昏剛至,霞色十分清淡,阿久身上的幾處刀傷雖不算深,奈何失血太多,眼下擦洗完,上完藥,她整個人早已脫力,強撐著最後一絲精神等醫婆熬藥。
雲浠順手拿了阿久換下的貼身衣物去院中洗。
她其實不怎麼會幹粗活,當年忠勇侯府雖苦過,但府中為她浣衣的人總是有的。
以至於程昶剛到,就看到她在院中晾衣裳。
程昶本來是要逕自上前招呼雲浠的,然而目光掠過她背身一處,腳步驀地頓住。
她衣裳的右肩下,撕破了一道五六寸長的口子,露出一截如緞的雪膚。
雪膚盡頭,還有一點紅痕,隔遠了瞧不清,但想來應該是一道血口子。
大約是她在長琿時與人拼鬥時受的傷,很輕,她當時又心憂阿久,因此竟不曾察覺。
一束霞光傾灑而下,這一點血痕稱著雪膚,清透而灼艷,不知覺間,居然有些驚心觸目。
程昶愣了愣,覺得自己這麼看,似乎不大好,移開眼去。
可沒過一會兒,沒忍住,又看一眼。
雲浠晾完衣裳,借著斜陽,發現映在院門前的斜影,回過身去:「三公子?」
程昶安靜地「嗯」一聲,問:「你忙完了嗎?」
雲浠朝阿久的屋子看一眼,屋裡很安靜,想來醫婆餵阿久吃完藥就該睡下了,於是點頭道:「已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