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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老四不能承大統,父皇無一日不盼著衛玠和宣稚能夠找到程旭。可這個程旭,畢竟是流落民間的皇五子,哪怕有朝一日能歸朝,一時之間也難得群臣信賴。屆時朝局動盪,兵權都分在各大將軍手裡,程旭除了宣稚,再無人扶持,如何立足?所以父皇把兵權交給雲浠,因為她是女子,只要一嫁人,兵權自然而然就能歸到天子或皇儲手中了。」
「是故云浠嫁的這個人,任憑是誰都好,絕不能是明嬰。父皇把兵權給她,是為了讓她保兵權。明嬰的身份太尊貴,如果從皇祖父那一輩算,他才是正兒八經的嫡系,血脈甚至比得過我這個庶子,只是因父皇繼位,才落成個近親旁支。他是對皇權有威脅的獨一人,雲浠嫁了他,豈非兵權旁落?」
「若明嬰還跟從前一樣渾渾噩噩倒罷了。可你看他現在,哪有半點糊塗的樣子?聰慧勝常人十分,甚至連衛玠都肯為他所用,最讓人的不安的是,他太冷靜了,像這世間方外人,每一步都走得極清醒,若不是他失憶了,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一團混沌中摸索,恐怕我眼下已不是他的對手。」
「三公子失憶了?」方芙蘭愕然。
陵王「嗯」了聲:「我日前在戶部碰見他,拿周洪光家的五哥兒試了試他,他雖應變自若,沒漏什麼大的破綻,但周家的這個五哥兒不一樣,他是問都不該問一句的,所以看樣子,他確然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方芙蘭勸道:「他既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又何必要他性命?」
「明隱寺的血案他若追查下去,我與他之間,便只能活一個,且他今朝是失憶了,明朝想起來怎麼辦?」
「再者說,你看看他是怎麼對待老四的,人若犯他,他必犯人。他已開始懷疑真正害他的人是我,就必不可能放過我。」
方芙蘭安靜許久,問:「你打算何時對他動手?」
「就這一兩日吧。」陵王道,「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他見方芙蘭眉間似有隱憂,安慰她道:「你不必為我擔心,父皇即使知道,也不會追究的,且他眼下,也忌憚明嬰呢。」
方芙蘭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你凡事思慮周全,如若動手,絕無失手的可能。」
她垂下眼帘,眸中覆上傷色:「我只是在想,倘阿汀知道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第九五章
陵王憶起一事, 對方芙蘭道:「說起來,當日明嬰在金鑾殿上為忠勇侯伸冤, 之所以沒提老四給大皇兄下毒, 一是以退為進,逼得父皇不得不問罪老四;其二麼, 他是留了一手。」
「留了一手?」
「是。」陵王點頭,「因為即便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老四,沒有切實證據, 他仍不確定追殺他的人究竟是誰。」
他說到這裡,長嘆一聲:「他行事這樣周密,既然對你生了疑慮,恐怕早已讓他的武衛暗中跟著你了。」
方芙蘭輕聲道:「我知道,可我終歸該來一趟藥鋪的。」
她的眸色黯淡下來:「前些日子, 阿汀她……也曾對我生疑, 讓秦久跟了我一陣。」
「無礙。明嬰喜歡雲浠, 雲浠這才剛出征,他不想讓她煩憂,即便讓人跟著你, 也不會鬧出動靜,至多讓他的人查一查和春堂罷了。他想查, 隨他查去。至於秦久, 左右你沒在她跟前露過破綻,何須擔心?」
他見方芙蘭仍失神,取出一方錦盒, 推到她跟前:「成色不好,但尚算別致。」
錦盒裡的玉墜子成色的確不好,玉色渾濁,還有些粗糙,可仔細分辨玉里的紋路,卻似一朵渾然天成的綠萼梅。
方芙蘭低眉看了一眼,溫聲說道:「多謝殿下。」
卻沒將玉墜子收下。
陵王一雙多情目微微一黯,片刻,他笑了一下,將錦盒收回,說:「那就照舊,我先幫你收著。」
一名武衛上來稟道:「殿下,御史台的柴大人到了。」
方芙蘭聽了這話,站起身,對陵王道:「殿下既有要事,我先告退了。」
陵王看著她,頷首道:「好。」
柴屏一到院中,就看到一片女子的淡色衣角折入後院小角門裡,消失不見了,他微微一頓,隨即步上前來拜道:「殿下。」
陵王問:「明嬰近日在做什麼?」
「說來有些奇,三公子殿下一連好幾日沒上衙門,聽說是病了。今日一早,屬下去太醫院打聽,為三公子看診的太醫說,三公子此前忽然昏睡了三日,當時已是重症之像,可轉醒過來後,人竟然沒事,不知是否是太過操勞所致。」
陵王「嗯」了一聲,然後道:「這個程明嬰,不能留了。」
柴屏愣了愣,似乎不解,朝陵王無聲一揖。
陵王道:「他開始讓衛玠查方遠山了。」
柴屏聽他提起方家,暗忖一番,問:「殿下可是擔心三公子查到當年方府被抄家時,那兩個暴斃的侍衛?這事卻是無礙,左右那兩個侍衛身死,並非殿下所為,殿下不過替方家收拾殘局,如若三公子拿此事來問殿下,撇乾淨其實很容——」
他話未說完,驀地對上陵王凌厲的目光,不由噤聲。
片刻,才又問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們這回要親自動手?」
陵王頷首:「是。」
「可是,三公子實在太警覺了,稍有一點異樣,等閒瞞不住他,且他如今無論去哪裡,近旁都跟著琮親王府的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