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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其實忠勇侯的舊部遠不止這麼一點,蓋因招遠叛變後,裴闌受命去塔格草原,大多舊部經朝廷重新編制,入了裴闌麾下,餘下像阿久這樣只願效命於雲氏的,就由阿久之父秦忠帶著,退到了塞北吉山阜,等候朝廷新旨,而這一等,就是四年。
雲浠明日一早就要出征,照理今天該早些去西山營的,但程昶此前說過,她臨行前,他要來送她,她如果早早去了營中,怕就不能與他見上一面了。
雲浠實在想與程昶道個別,可她連等了兩日,程昶那裡竟一點動靜都沒有,以至於她手上剪著紙,人卻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院外望去,沒留神剪子在她指間一滑,險些割傷她的手。
鳴翠見這情形,不由問:「大小姐,您是在等什麼人嗎?」
雲浠還沒答,一旁盤腿坐著的阿久就道:「她能等什麼人,她是著急出去打仗吧!」
她從高木凳上躍下,來到桌邊,隨手撥了撥桌上剪好的花紙,挑出一朵開得極艷的牡丹,讚嘆道:「人間富貴花!這個好,這個給我吧,我拿去掛樹梢頂上!」
白苓道:「阿久姐姐既然喜歡,拿去好了。」
阿久滿意地將牡丹收了,問:「你還會剪什麼?要不再給我剪兩個金元寶?」
鳴翠抿唇一笑:「阿苓妹妹手巧,什麼都能剪好,阿久姑娘可以讓她給你剪一副百花圖。」
「什麼都能剪好?」阿久似乎不信,她在桌上的彩紙堆里翻了翻,找出一張紅紙,「我其實不大喜歡花兒啊草啊什麼的,這樣,你給我剪一個將軍,手拿長矛,威風凜凜的那種。」
白苓點點頭,接過紅紙,仔細思量一番,在紙上落下剪子。
須臾,一個人像自紅紙上漸漸成形,鳴翠在一旁看著,忽然訝異道:「大小姐,阿久姑娘,你們快來看,這不是少爺嗎!」
雲浠移目看去,紅紙上的人身著甲冑,眉峰凌厲,與雲洛果真有八九分相似。
「我看看!」阿久一手拿過人像,仔細看了眼,當即一拍白苓的肩,驚喜道,「還真像!」
她對這人像剪紙實在愛不釋手,反覆看了數遍,本想揣入腰囊里收好,又怕起了褶痕不好看,在雲浠的櫃櫥里翻了翻,找出一個方木匣,把雲洛的人像收入其中,然後看著白苓,熱切地道:「你再幫我剪幾個人行不行?」
白苓問:「阿久姐姐還想要誰的人像?」
「剪一個阿汀,再剪一個老忠頭。」阿久說著,轉而一想,她阿爹帶著忠勇侯舊部回金陵那天,只有雲浠和方芙蘭去接了,白苓沒去,於是道,「算了,老忠頭你沒見過,剪一個我吧,我的人像要比阿汀和雲洛都大些,威猛一些!」
白苓點了點頭,從桌上仔細揀選了兩張紅紙,持剪剪起來。
阿久看她剪紙剪得好,一時間也起了興味,從桌上隨意拿了張紙,比對著雲洛的人像,也學著剪起來。
她手笨,剪了半晌沒剪出個鳥來,立刻自暴自棄,看雲浠也剪得歪瓜裂棗,把她拽出屋,說:「阿汀,咱們去秦淮河邊兒玩吧,我想放燈了,今天是花朝節,可以放燈。」
雲浠道:「上元節那天不是帶了幾盞燈回來麼?」
「上回的?早放了!」阿久道,「你是說琮親王府那個小王爺給的祈天燈對吧?你去明隱寺那兩天,你嫂子跟我、鳴翠、還有阿苓一起放的,我們還各自在燈上寫了願望。你別說,那燈真挺靈的,你嫂子在燈上寫『沉冤昭雪』,結果侯爺真的就昭雪了!」
她勾著雲浠的肩,推著她往府外走:「走吧走吧,再不出門去,過會兒天黑了,咱們就該去西山營了。」
雲浠一聽這話,心下沉了沉,她頓住步子,對阿久說:「阿久,我有點事要辦,不能陪你去秦淮河。」
「什麼事?怎麼沒聽你事先提過?」
雲浠不想瞞著她,可也不知該怎麼與她解釋,思來想去只道:「我事先與一個人約好了,要……先去和他道個別。」
言罷,她生怕阿久追問,快步走到府門外,解開拴在木樁上的馬,翻身而上,朝阿久招招手:「我一定儘早回來!」
申時將末,日暮未至,這個時辰,金陵中人或在家中忙著夜飯,或早早上秦淮趕花朝了,街巷中反倒沒什麼人。雲浠一面打馬往琮親王府趕,一面在心中想,她就只去見他一面,跟他說一句她要走了,讓他多多保重就好。
反正整個金陵都知道他們相熟,她登一登王府的門,又不進去裡面,怎麼了?
打馬路過一條巷陌,對面有一輛馬車迎面駛來,雲浠原沒怎麼在意,擦肩而過時,忽然覺得不對勁,馬車很眼熟,駕車的人……似乎更眼熟?
她驀地勒馬,催著馬調了個頭,朝那馬車望去。
馬車也調過頭來了。
駕車的人是張大虎,不一會兒,車上下來一人,身著月白常服,眉眼如水墨浸染,手裡拿著一道明黃聖旨,迤然向她走來。
離得近了,程昶展開聖旨道:「忠勇侯府雲氏女,接旨。」
雲浠愣了一下,連忙下馬,單膝跪地:「臣在。」
「朕紹膺駿命,今已查明,昔塞北一役,忠勇侯雲舒廣追出境外,系糧草短缺所致,並無貪功過失,今,令禮部張榜,將其清白之名告昭天下,並賜金印紫綬,以表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