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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一旁有官員路過,見了他二人,拱手拜道:「殿下,雲將軍。」

    程昶點頭,雲浠回了個禮。

    此刻路上還時不時遇著辦事的大員,然而兩人更往小徑深處走,便沒什麼人經過了,雲浠頓住步子,從荷包里取出金茶匙,遞給程昶,說:「三公子,這個還你。」

    程昶認得這茶匙,是他初回金陵那日,王府的管家賞給護送他回京的幾個統領大人的。

    他問:「為什麼要還我?」

    雲浠道:「我去尋三公子,不是為了立功,也不是為了求賞賜,我就是……」她思量了一下措辭,說,「我就只是去尋三公子罷了。」

    程昶聽了這話,把茶匙接過,他看著雲浠,忽然笑了,說:「這個茶匙不算貴重,正常人呢,收了也就收了,你這麼還給我,我反而覺得不對勁。」

    他一頓,問:「你在介意陛下要為我賜婚?」

    雲浠抿著唇,她原想否認,可仔細一想,若非昭元帝要為三公子賜婚,她此去嶺南迢迢,把這茶匙帶在身邊也好。

    程昶見她不語,道:「我不會娶她的。」

    他對情對緣一直無所謂,兩世輪迴,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執著,怎麼會不珍惜?

    大霧瀰漫,前路或許茫茫,他尚且不會為一切未知動搖自己的心意,又怎會令旁人來為自己做決定?

    雲浠看著程昶。

    她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他既不怕,那她也不怕。

    她問:「三公子不娶余凌,是不是因為——」

    「還不夠明顯嗎?」她話未說完,程昶就道。

    他眼中有柔和的笑意,雲浠看到他笑,不由也笑了。

    程昶往斜廊外高高的欄杆上一坐,垂眸看著雲浠,說:「你要是也喜歡我呢,」他微一頓,「也不要急著答應我。」

    「讓我追一追你。」

    廊外桃花開得熱鬧,他說這話的時候,一枝桃花就歇在他眉梢,他的眉梢微微揚起,仔細看去,有點瀟灑,還帶點風流。

    「追一追我?」雲浠問。

    程昶看著她,她眼底那一絲喜悅藏都藏不住。

    她是經受過離亂苦難的,還能這麼幹乾淨淨,真是難得。

    在萬千塵浪里歷過一遭,繁華過眼,是非觀也被滌盪過一遍,到最後,就喜歡真摯的,善良的人。

    「嗯。」程昶點頭,「你是個好女孩兒,值得讓人追上一陣。」

    「所以剛才那句話,也不該由你來問。該由我來告訴你。」

    然後他說,「對,我就是喜歡你。」

    第八八章

    御史台已離得近了, 遙遙的有小吏上來拜見,見程昶正與雲浠一處, 便立在不近不遠處候著。

    程昶看了一眼, 問雲浠:「什麼時候再去西山營?」

    雲浠道:「明早就要過去了。」她想了想,又說, 「父親舊部到金陵當日,我會回來,之後再有兩日就起行。」

    程昶點頭:「好, 等你見過你父親的舊部,我去找你。」

    雲浠愣了下,一時不明白他這句「來找她」是何意。

    上回他不是說怕今上胡亂塞姻緣給他,所以如無要事,不便相見麼?

    她問:「不必避嫌了麼?」

    程昶道:「不必了。」

    也是, 眼下昭元帝要賜婚的意思已昭然若揭, 既然防不住, 等旨意下來,她跟他一起抗旨就是。

    候在不遠處的小吏似有要事,神情有些焦急, 雲浠看他一眼,不想耽擱程昶的公務, 於是道:「三公子, 那我先回了。」

    言罷,便往石徑盡頭的月牙門走去。

    小吏見狀,連忙步上前來, 剛要出聲,卻見程昶仍立在原處,看著雲浠的背影。

    小吏納悶,心想,哪有王世子為將軍站班子的?但他不敢吱聲,蝦著腰杵在一旁。

    雲浠走到月牙門前,步子一頓,回過頭來,看程昶仍在,燦然一笑,又朝他招招手,一身紅衣折入一片花影里,快步離去了。

    程昶這才問小吏:「何事?」

    小吏道:「稟殿下,刑部傳話說,明日一早要將忠勇侯案子的供狀與證詞呈去御案,問您看完了沒有,他們想趕在申時前到您這裡取。」

    程昶說:「我已經看完了,讓他們來取吧。」

    小吏應了聲「是」,陪著程昶一起走回御史台,見他臉色仍不怎麼好,想起他此前險些昏暈在公堂里,忙倒了盞茶呈上,關切道:「殿下,您已無事了吧?」

    程昶搖了搖頭。

    先前的心上的劇痛仿佛只是一場幻覺,到了現在,除了一點餘悸,什麼也不剩了。

    杭州城郊的老和尚說,他是天煞孤星,三世善人,一命雙軌。

    可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至今還似懂非懂。

    兩回在瀕臨絕境時穿梭時空,他深知這不會是巧合,可眼下他再次聽到那些來自遙遠時空的聲音,感受到劇痛,究竟是因為身在二十一世紀的他即將甦醒,還是預示著這裡的他,即將再次遇到危境?

    程昶不知道。

    他定了定神,想到過會兒刑部的人要來取證詞,把書案上的狀子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其實這些狀子尚不齊全,想要定鄆王及姚杭山的罪,尚缺戶部帳目比對後的文書,西北一帶的驛站回函,而他這裡,除了淮南淮西驛丞的證詞,便只有白雲寺清風院,兩個忠勇侯舊部統領的供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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