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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她剛到府中,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熱茶,趙五便來通傳說:「大小姐,田公子過來了。」
田澤進到正堂,跟雲浠一揖:「雲將軍。」隨後道,「今早聽景煥兄說雲將軍回府了,在下冒昧登門,希望沒有打擾將軍。」
雲浠聽到「景煥」二字,反應了一下,想起此乃程燁的字。
今年年關節還沒過完,京郊附近一座州府鬧了時疫,程燁領兵過去治疫,這兩日才回來。
雲浠道:「不打擾。」又問,「田泗的傷養得怎麼樣了?」
開春以後,田泗與柯勇一起離開京兆府,到了雲浠麾下,他底子薄弱,武藝更是平平,前一陣兒雲浠練兵時,他不慎竟拉傷了胳膊,只好回到家中歇養。
「已好多了,多謝將軍關心。」田澤道。
他有些遲疑,頓了片刻,才說:「其實在下今日登門,是有事想告知將軍。」
他道:「是在下的親事。」
雲浠愣了一下,三月春闈在即,她原不想讓田澤分心,與田泗提及白苓與田澤的親事,也只不過是問個意思,既然田泗說要看田澤的心意,這事怎麼都該等到杏榜發榜後再議,未料田澤為了這事,竟親自登門了。
雲浠道:「此事不急,一切終歸以你科考為重,等殿試結束,你仔細思量過後,再做決定不遲。」
田澤卻道:「將軍二月中就要出征,嶺南路遠,等將軍回來,或許已是大半年後,在下早日給將軍一個交代,便也不會平白耽誤他人。」
「阿苓是個好姑娘,且她在忠勇侯府長大,一定與將軍一樣,是忠義勇善的。但是……」他頓了一下,「我不好娶他。」
他這話說得篤定,雲浠聽後,不由一怔。
「不是阿苓不好,她很好,只是,我沒想過這回事,何況……我以後,大概會帶著兄長離開金陵。」
雲浠有些不解。
田澤與田泗原本就不是金陵人,歷經艱辛來到這裡,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跟。
眼下田澤已中了舉人,憑他這一身錦繡才情,說不定今年春闈就能高中進士。中了進士,前路康莊大道,何以要舍之?
千里迢迢而來,十餘年寒窗考科舉,日後卻要離開,這是為何?
但這畢竟是旁人的私事,雲浠不好多問。
又或者,田澤所謂的離開,只是指去地方州府上任,只是為拒親尋的理由。
雲浠道:「既然你已有了自己的安排,自然按你的心意去做。」
田澤仍是為難:「照理說,忠勇侯府對我與兄長有恩,將軍但凡有言,我斷不該拒,我願意幫阿苓一起照顧白叔,只是……」
不等他說完,雲浠便搖頭道:「你與田泗總說侯府對你們有恩,其實這些年,侯府沒落至斯,反倒是你們幫了我們不少。」
當初田澤來京兆府做衙差,她手底下正好無人,才他跟著自己,何至於讓他感恩戴德如斯?
至于田澤,左右侯府里的書冊擱著也是擱著,平日裡除了方芙蘭,幾乎無人翻開,借給田澤,更是舉手之勞。
倒是這些年,忠勇侯府一府老弱病殘,田泗田澤隔三差五便過來幫著照應,反是辛苦。
塔格草原一役後這幾年裡,雲舒廣與雲洛污名未得昭雪,忠勇侯府在金陵城幾乎無所結交,便只有田氏兄弟兩個朋友。
至於三公子、小郡王,那都是去年花朝節以後的事了。
田澤道:「將軍言重了,我和兄長不過力所能及地為侯府出些力罷了,比之將軍遠不如。」
他言罷,起身請辭,剛走到正堂門口,卻不由頓住步子。
白苓正站在門外,怔怔地看著他。
她聽說田澤到府上來了,便盼著能看他一眼——他近日在家溫書,她已許久沒見到他了。
當時雲浠正在四處找茶盞為田澤沏茶,沒覺察到她來了,便任由她立在正堂門外,把他們的話全都聽了去。
見田澤出來,白苓有些無措,支吾道:「我、我只是……」
她原想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
話未說完,卻壓不住心頭難過,連鼻頭都酸澀得厲害,她飛快別開臉,疾步回後院去了。
田澤十分內疚,對雲浠道:「將軍,我……」
雲浠道:「我會去勸她的。你別往心裡去,好生科考才是緊要。」
言罷,親自將田澤送出府。
雲浠還未走到後院,便在迴廊里瞧見了方芙蘭與白苓正在一處,白苓坐在廊椅上,眼眶發紅,似是剛哭過,方芙蘭正溫言勸她。
見雲浠過來了了,白苓聲若蚊蠅喊了聲:「大小姐。」
她知道雲浠近日勞苦,今早好不容易才回府一趟,生怕她為自己費心,輕聲道,「大小姐放心,我已沒什麼了。」
方芙蘭亦道:「你今日不是還要去刑部?早些去,早些回來。阿苓這裡有我陪著。」
雲浠想了想,她性子直,不大會勸慰人,阿嫂性情溫柔,有她陪阿苓,是比她好些,隨即點頭道:「好。」
……
忠勇侯府的案子畢竟牽涉皇子,三司立案過後,均不敢怠慢,非但把六年前卷宗調出來,重新逐一整理,還按照程昶在金鑾殿上提的法子,八百里加急往西北至淮北一帶的州府去急函,讓各州府官派人去沿途驛站問證。除外,還令戶部清算十年來,涉案地方官糧、屯糧的產出,以做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