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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程昶道:「這幾天有人跟蹤我,我留意了一下,像是殿前司的人,應該是陛下派的。」
「有這回事?」衛玠一愣:「那你今早過來,是怎麼把他們甩開的?」
程昶看他一眼:「我沒甩開。」
衛玠覺得自己沒聽明白,說:「你沒甩開?你沒甩開,那他們跟著過來,不就知道我帶著你倆上明隱寺了麼?」
程昶道:「嗯,知道。」
衛玠茫然地看著他,過了會兒,問:「不是,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把他們引過來的?」
程昶道:「我查到鄆王私自調用忠勇侯的屯糧,找不到證據,沒法往下查。正好明隱寺這裡有證人,把殿前司的人引過來,由他們把證人帶進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告去金鑾殿上,跟陛下討個明令,這樣才能去戶部取證。」
昭元帝不是喜歡粉飾太平嗎?反正無惡不作的人又不是他,他憑什麼要幫他的寶貝兒子藏著掖著?把一切掀開來擺在明面上,才是最有效,最能切中要害的辦法。
天下之大,並非皇帝一家之言,為人君者,更要顧及民心,顧及臣心。
何況昭元帝還是這麼一個愛惜聲名,愛做表面公正的帝王。
他勵精圖治了一生,臨到末了,不會願意把一輩子的盛名賠進去。
程昶不信把事情鬧開,在鐵證面前,他還能包庇鄆王。
衛玠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殿前司那個宣稚有點愚忠,你把他引過來,他如果得了老狐狸的令,把那兩個證人私下處置了怎麼辦?反正神不知鬼不覺的。」
「不會。」程昶道,「今天是正月十六,各衙署開朝第一日,多的是往來值勤的,歸德將軍的動向,宮裡各個部衙的大臣都瞧在眼裡,他來明隱寺解決一兩個證人容易,但他不可能解決掉我,再說了——」
程昶道:「你和你的皇城司不也在這兒麼。」
衛玠覺得自己要瘋:「你玩兒這麼大,事先怎麼不跟老子說一聲?!」
他又道:「你倆玩兒吧,老子不奉陪了!」
言罷,掉頭就走。
走到小院外,忽然頓住,垂頭喪氣地走回來,蹲下身,嘆了口氣:「唉,老子被你坑死了……」
下一刻,一列禁衛舉著火把進了小院,宣稚越眾而出,拱手道:「三公子,衛大人,雲校尉,陛下有請。」
第八三章
回程的馬車走得慢, 到了綏宮,已近天明時分了。
正月十七, 開朝的第二日, 一應政務步上正軌,廷議上多的是要事相商, 加之日前嶺南一帶有亂,昭元帝特地把早朝提前了一個時辰。
宣稚帶程昶三人入得宮內,見金鑾殿廷議已始, 便道:「請三公子、衛大人、雲校尉在偏殿暫候,待早朝散了,在下再為三位通稟。」
程昶道:「歸德將軍不必麻煩,我有要事要奏請陛下,這就去金鑾殿面聖。」
宣稚愣了愣, 直覺應該攔著程昶, 可是, 便是不提程昶小王爺的身份,單他四品侍御史的銜,足有資格去廷議議政了。
宣稚於是點了一下頭, 看了殿外的內侍官一眼。內侍官會意,入內通稟, 不一會兒出來, 道:「三公子,陛下有請。」
金鑾殿上的文武官分列左右兩側,樞密使姚杭山稟完嶺南之亂, 見程昶進殿,退去右首。
程昶撩袍,跪地請罪道:「臣昨晚不顧陛下禁令,擅闖了明隱寺,請陛下降罪。」
昭元帝自然知道程昶為何要闖明隱寺,倘要降罪,就要問明事由,他不願問,是以道:「無妨,你起身吧。」
程昶謝過,站起身,卻並不退去一旁,他續著方才的話頭道:「稟陛下,臣之所以闖明隱寺,乃是因為六年前塞北一役。」
「年關前後,臣整理卷宗,無意中發現六年前,塞北一役或有內情。臣起初只是懷疑,輾轉打聽,終於在明隱寺里找到兩名證人,證實當年忠勇侯苦戰而亡,與鄆王殿下賑災淮北有關。」
此言出,滿殿俱驚。
當年淮北大旱,災民數以萬計,救災的糧食久日不至,暴民四起,當地官府連夜上報朝廷,然而滿朝文武,誰也不敢接這燙手的山芋。
昭元帝急得幾宿睡不著覺,到末了,竟是沒甚政績的鄆王主動請纓,把這樁誰也辦不好的差事辦好了。
那時朝廷不是沒有異聲,但塞北剛死了萬餘將士,誰也不願在這個關頭去觸昭元帝霉頭。
以至於後來招遠叛變、宣威戰死、太子薨逝,軍務政務一度亂成一鍋粥,更無人有暇去理會鄆王是怎麼賑的災了。
而今鄆王妃有孕,昭元帝屬意鄆王為太子,明里暗裡只差一道冊封的恩旨了,琮親王府的三公子竟挑在這個當口,彈劾起未來的儲君了。
「三公子這話從何說起?」一名身著孔雀補子的大員越眾而出。
程昶定眼認了認,此人乃吏部侍郎,年前鄆王妃有孕的消息傳出後,上書請立鄆王為儲的幾位大臣里就有他。
「當年鄆王殿下在淮北賑災,忠勇侯在塞北統兵禦敵,兩地相隔千里,如何竟會扯上干係?」
程昶道:「相隔千里不假,但當時忠勇侯急用糧,鄆王殿下也急用糧,兩地都需糧草,自然就有關係了。」
「聽明嬰這話的意思,竟是在懷疑本王私下調用了本該發往塞北的屯糧?」鄆王盯著程昶,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