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雲浠心中仍記掛著方芙蘭的事,半晌,道:「阿久,我明早要去辦點事,大概要離開金陵一兩天,我阿嫂身子不好,這兩天你能不能幫我陪著她?」
阿久愣了一下:「啊?明天嗎?」
「怎麼了,你有事?」
「有啊。」阿久道,「我要去找我一個朋友。」
雲浠問:「你不是剛來金陵?哪裡來的朋友?」
阿久道:「我路上交的啊,不然塞北到金陵這麼遠,我一個人趕路,多沒趣。」
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行了行了,那我這兩天先陪你嫂子唄。」
「也不必陪。」雲浠思量了一下,找了個藉口,「此前我去京郊平亂,端了幾個匪窩,那些人揚言要報復我,報復忠勇侯府,阿嫂這兩日要去藥鋪看病,你幫我暗中跟著她,保護她就行。」
阿久爽快道:「成!」
雲浠想著明日還要早起與程昶去明隱寺,與阿久說完話,脫靴上了榻,閉目就是要睡。
阿久卻有些睡不著了,她翻過身,支起下頜,「喂,阿汀,你這個嫂子,雲洛是怎麼看上的?從前塞北草原上多少姑娘喜歡他,從沒見他瞧上過誰。」
「我也說不清。」雲浠道,她回憶了一下:「阿嫂其實挺可憐的,她的父親從前是禮部的侍郎大人,後來犯了事,要被今上問斬,連著發落了他們一家子,阿嫂的母親當時就自縊了。那會兒先皇后剛歿不久,還在梓宮停靈,阿嫂只好進宮跟皇貴妃求情。大約是皇貴妃不願相幫吧,阿嫂心灰意冷,便想著要投湖自盡,我恰好路過瞧見,把她救起來,帶回侯府。」
「也是巧,沒過半月,哥哥回來了,我記得他當時剛平了嶺南之亂,立了大功,回府後,和我一起照顧了阿嫂幾日,聽說了方府的事,便拿著軍功,請今上赦了阿嫂的罪,把她迎娶進侯府。」
「照你這麼說,」阿久道,「雲洛那小子,當時竟然是一眼就喜歡上你嫂子了?」
雲浠道:「應該是吧。」
阿久咂咂嘴,沒滋沒味地道:「也是,她是長得好看。」
豈止好看,簡直傾國傾城。
阿久安靜地在榻上躺了一會兒,伸手揉了揉鼻子,半晌,忽然嘆一聲:「哎,我還真有點兒羨慕她。」
她沒說羨慕什麼,雲浠到底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左右是個姑娘家,多少都會有些羨慕方芙蘭的。
那年間金陵城多的是高門閨秀,可才情樣貌均拔尖兒的,便只方芙蘭這麼一個。
雲浠心裡,其實是很敬重她這位阿嫂的。
她是塞北長大的野丫頭,而方芙蘭,仿佛就是自秦淮的煙水裡應運而生的。
她溫柔,平和,善解人意。
世人看她外表,或許會覺得她不經風雨太過柔弱,實則不然,雲浠知道,她這位阿嫂,其實是外柔內剛的。
兩人相依為命那幾年,她去衙門謀職,肩負起忠勇侯府的生計,而方芙蘭孀居在家,打理府中一應事物,教老有所管,幼有所依,肩負起的,是忠勇侯府所有人的人心。
雲洛離世後,方芙蘭曾對雲浠說:「阿汀,你哥哥沒了,阿嫂還在,我們姑嫂倆,從今往後就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
便是這麼一句話,才支撐著雲浠,讓她從絕境中走了出來。
身旁阿久的呼吸已變得綿長,鼾聲漸起。
雲浠想起往事,望著房梁,喃喃道:「阿久,其實我有時候覺得咱們侯府挺對不住阿嫂的,你說她嫁過來,都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她說著,想起今夜的事,不知怎麼,就有些難過,又道:「阿久,我阿嫂對我真的挺好的,那幾年,真慶幸有她陪著我,我一直……都很喜歡她的。」
身旁鼾聲忽止。
阿久翻身坐起,伸手一推雲浠:「雲洛喜歡她,你也喜歡她!我對你不好嗎?我還對你好呢!」
雲浠盯著她,半晌,道:「你這麼凶,哪裡好了?」
阿久並手為刀,劈下來:「你再說一次?」
雲浠抬臂一擋順勢拆了她的招,笑著道:「是,你也對我好,我和哥哥也喜歡你!」
……
因為隔日要去明隱寺,雲浠堪堪睡了兩個時辰,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了。
明隱寺距金陵不算太遠,跑馬大約要半日,然而十三年前一場血案後,明隱寺所在的平南山整個都被封禁了,跑馬至多到山下,上山還要另想法子。
昨日程昶雖說了要一起去明隱寺,卻沒提在哪裡碰頭,雲浠本想早點趕去城門口等,剛出侯府不久,碰上個王府廝役,與她道:「小王爺早一個時辰已出發了,雲校尉自行去明隱寺即可,小王爺會在平南山後山腰的七方亭等您。」
雲浠一聽這話,心中焦急。
羅姝說,故太子殿下是被「貴人」投毒致死的,且能證明故太子死因的證人,正是在明隱寺。
若此言不虛,「貴人」得知三公子前去取證,不可能坐視不管,必然會在路上設伏。
雲浠本想要陪著程昶同上明隱寺,一路上也好護他周全,未料他竟先她一步出發。
她擔心程昶安危,一路上連連打馬疾奔,想著或能追上程昶,未料平南山已近在眼前了,竟還未見著程昶蹤跡。
其實程昶也就比雲浠早到一刻。
他連夜托人給衛玠捎了口信,天不亮就往明隱寺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