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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宴席雖擺在露天,每一席下頭都煨著小火爐,是一點也不冷的,雲浠與方芙蘭剛要落座,不遠處有幾個臣眷與方芙蘭招手,笑著喚:「芙蘭,快過來。」大約是趁著尚未開宴,要拉她過去說話。
方芙蘭自是不能辭,與雲浠一點頭,先一步離開了。
雲浠難得來延福宮一回,正打算四處轉轉去,剛走了沒兩步,身後有人喊她:「阿汀。」
雲浠愣了一下,整個金陵,會喚她「阿汀」的人實在不多。
雲浠回頭一看,竟然是裴闌。
自從姚素素出事以後,雲浠已許久沒見到他了,聽聞他被懷疑是謀害姚素素的嫌犯後,被三司奏請,停了大半月的職,直到近日才回到樞密院當差。
雲浠行了個禮:「大將軍。」
裴闌看著她,過了會兒,輕聲問:「你近日還好嗎?」
雲浠微微皺眉,她與他退親後,便該是兩路人了,平日哪怕見了都該避嫌,憑的來問好與不好是要做什麼?
她沒答,反問:「大將軍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裴闌道,他略一猶疑,又道,「是這樣,祖母近日身子不大好,常常念及你,你能不能過裴府來——」
裴闌話未說完,忽然被人自身後一撞,身子往前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雲浠一怔,裴闌習武經年,定力極好,是誰竟能將他撞得這般狼狽?
她舉目看去,撞著裴闌的人長著一雙飛眉,狹長的雙目雖有神,但因喝醉了的緣故,顯得有些糊塗,他顯然不怎麼愛收拾,鬢角剃得拉里拉雜,下巴上還有青胡茬,最稀奇的是眼下分明是大冬天,他卻只穿著一身單衣曳撒,襟口敞得很開,仿佛半點都不覺得冷。
正是皇城司的指揮使,衛玠。
衛玠嗜酒是出了名的,平日裡除了當差的時候清醒,其餘的時候都醉著。這不,太皇太后的壽宴還未開始,他又喝得酩酊了。
衛玠在原地晃了晃,才意識到自己撞著人,拎著酒壺湊近去一瞧,笑了:「喲,這不是裴二少爺嗎?不好意思裴二少爺,撞著您了。」
他一說話,就是一股沖天的酒氣。
裴闌眉頭一擰,往一旁避開一步,說:「衛大人不必多禮。」
衛玠目光落在裴闌的衣衫上,略一定,如臨大敵:「哎喲,瞧我這,居然把裴二少爺的衣裳弄濕了。」他伸手就要去給他拍,「這下可難看了,金陵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小姐要跟我急呢!」
裴闌先是與雲浠解親,爾後又與姚素素糾纏不清,後來與羅姝議親議到一半,竟然出了人命官司,而今他在金陵雖不至於身敗名裂,也不似以往風光了,衛玠這話說出口,怎麼聽怎麼像在譏嘲他。
奈何他是天子近衛,等閒不能得罪。
裴闌只得強壓著怒氣,回一句:「衛大人說笑了。」抬步離開了。
衛玠看裴闌走了,聳了聳肩頭,大約是覺得沒趣,隨後拎著酒壺,在原地找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席,踉蹌著坐下,又喝起來。
雲浠鬆了一口氣。
她心裡其實有些感激衛玠,聽裴闌的意思,是要讓她過府去探望老太君,可她才與他解親半年,眼下就去裴府,該以什麼名義?她又不能直接辭,老太君待她如親孫女,她如今病了,她是該去看一看的。若不是衛玠吃醉酒不經意把裴闌撞了,雲浠都不知該如何應答這事。
不多久,酉時已至,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的人陸續入了席,須臾,只聽內侍官一聲高唱:「太皇太后、陛下駕到——」
雲浠抬目望去,太皇太后由昭元帝與琮親王伴著入了昆玉苑。
他們身後跟著的分別說陵王、陵王妃、鄆王、鄆王妃,三公子,以及跟在三公子身邊,一個面若銀盤,眸若翦水,身著天青色對襟襦裙的姑娘。
雲浠一見那青衣姑娘,略一愣,看她的裝扮,並不像是天家人,可金陵城的官家小姐她大都見過,這個卻是生面孔。
眾人向太皇太后與昭元帝見過禮,雲浠忽聽得鄰近一席有人小聲議:「你看那個,她就是太常寺余少卿家的二姑娘余凌。」
「太常寺少卿家的姑娘怎麼來太皇太后的壽宴了?」
「聽說是與太皇太后有遠親,小時候伴在她老人家的身邊長大的。前一陣兒三公子不是失蹤麼,太皇太后傷心得緊,陛下就讓這凌姐兒進宮陪太皇太后。大約是她伺候得好,解了太皇太后的心魔,陛下一道旨意,非但准允了她來太皇太后的壽宴,還把她的父親遷來太常寺頂了少卿的缺。」
「要這麼說,追本溯源,余家太常寺少卿的銜兒,竟是因三公子得的?」
「可不能這麼說,陛下用人自有陛下的深意,與旁的什麼不相干。」
兩人拉拉雜雜議了小半晌,待議到了昭元帝身上,立時謹慎了起來。
昭元帝孝順,今日既是太皇太后的壽宴,便把上座讓給了她老人家。
太皇太后落座後,看余凌還盈盈立著,招了招手,把她喚來身邊。她的目光在四周搜尋片刻,見程昶身邊尚空著一席,順手一指,似乎不經意,把余凌指去了程昶身邊。
壽宴的席次鱗次櫛比,眾人圍坐在一起,彼此離得都不算遠,雲浠能聽見太皇太后說話,也能看清他們的神情。
余凌的衣裙是天青色的,沒走一步,像是水波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