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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昭元帝問:「依你看,這些賊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雲浠想了一下,實話實說:「在臣女之下。」

    「好。」昭元帝點頭,「那麼這回京郊的亂子,就由你帶兵去平吧。」

    此話出,殿上諸人均是驚愕不已。

    雲浠抬起頭,訝然地望著昭元帝。

    但她沒多說什麼,只拱手:「是,臣女領命。」

    兵部尚書步至殿中,有些為難地提醒:「陛下,忠勇侯雲氏女而今只是京兆府隸下一名捕快,未入流,嚴格來說,沒有資格領兵。眼下她要帶兵去京郊,一來,怕是下頭的兵看她沒有品級,不會聽令;二來,不同品階能帶兵的數目不同,自然,陛下若另有旨意,那便好說。因此怎麼帶兵,可帶多少,從哪裡調遣,還望陛下明示。」

    軍中規矩森嚴,兵部尚書的提點雖然多事了些,卻是十分必要的。

    昭元帝沉吟一陣,道:「沒有品級,那就升一個。也按規矩來,今夜她立了功,先封個……七品翊麾校尉吧。」

    「至於帶兵的數目,歸德,你找人從手底下撥兩千給她。」

    「是。」

    昭元帝靜坐一會兒,忽地道:「朕記得,雲舒廣和宣威當年還有些舊部散在塞北?」

    兵部尚書道:「回陛下,正是,不過所剩不多。畢竟……」他頓了頓,「忠勇侯與宣威將軍幾回苦戰,死傷極多,散在塞北的,不過幾百餘人罷了。」

    這幾百餘人,因為四年來雲洛的案子懸而未決,朝廷不敢用,征戰半生,最後淪落為棄將殘兵。

    昭元帝道:「雲氏女升了校尉,手下不好沒人,把他們招回來,先歸攏在忠勇雲氏女底下吧。」

    殿中諸人皆是怔然。

    昔忠勇侯戰死,太子身亡,雲洛因招遠叛變獲罪,滿朝文武都認為忠勇侯府受今上厭棄,要自此敗落了。

    可前一陣,昭元帝忽然輕描淡寫地為雲洛昭了雪,朝廷又以為他是終於解了心結,要對忠勇侯府額外開恩。

    既要開恩,何不抬舉雲洛,讓他襲了忠勇侯的爵?

    晾在一邊這麼久,忽然把侯府的一個孤女升了校尉,這是何意?

    女子仕途本就艱難,也不能襲爵,到末了,終歸是要嫁人。

    難不成今上的意思,是要一面抬舉侯府,一面打壓嗎?對一個女子,這麼做有何意義?

    真是聖心難測,聖心難測啊。

    此間事了,夜也已過去了。

    天末晨光熹微,昭元帝十分疲倦,喚了琮親王與幾個肱骨大臣去御書房繼續議事,留下樞密院幾個掌院的在金鑾殿跪著,散了眾人。

    雲浠這廂雖被提了校尉,但因事出倉促,還需回府等聖旨,因此也沒多逗留,由一名小太監引著出了宮。

    程昶先她一步離開宮禁。

    這一夜事多紛繁,他一直沒能與她說上話。

    昨夜刀疤人一出現,她為了在匪寇與官兵手中保住刀疤人,不惜豁出命去拼殺。

    程昶在竹台上看得清楚,心想,這姑娘怎麼這麼實在。

    已兩回了,上一回,在裴府的水榭,她也是這樣。

    其實真兇想殺的,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罷了。

    她這麼拼了命地為他尋線索,保證人,就不怕自己也被牽連進去?

    還是,這就是傳承了幾千年,到了後世,越來越淡薄的所謂恩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

    可是,他與她之間,又什麼何恩義可言呢?

    他莫名撞入這個陌生的時代,說到底,除了自己,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深處,都是不相干的。

    卻莫名遇到了這麼一個姑娘。

    不管怎麼說,先與她道聲謝吧。

    程昶等在宮門外,好不容易看到雲浠,正要邁步過去,卻見宮門另一側,有一人亟亟趕過去,對雲浠悅然一笑。

    是那個小郡王程燁。

    他似在恭喜雲浠高升的事,指了指兵部值房的方向,又喚來一個侍衛,與她一起解釋著什麼。

    雲浠一邊聽,一邊點頭,還時不時應上一兩句。

    程昶邁出去的步子又收回來。

    是了,他怎麼忘了,她昨夜立功,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是該被道賀的。

    還是自己萬事不關己太久了,以至於忘了要在意這些身遭事?

    程昶頓在原地,沉默地看著雲浠與程燁說著話,一個在心裡藏了數月的感覺漸漸浮起來——格格不入。

    是,格格不入。

    與身遭人、與身遭事的格格不入。

    與這整個時代的格格不入。

    只是不知為什麼,今日,此刻,這種感覺格外深切。

    深切得讓他覺得有點蒼涼。

    侯在一旁的孫海平與張大虎看程昶好半晌不動作,迎上來問:「小王爺,咱們是要回府,還是上哪兒去消遣會兒?」

    程昶清清冷冷地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應了聲:「回府。」

    剛轉身要走,忽見一名小兵匆匆打馬趕來。

    臨到護城河,小兵棄了馬,快步急奔,大概因心中焦急,連連磕絆了好幾下。

    程昶盯著小兵看了一陣,認出他來。

    是昨夜程燁分派去找姚素素的。

    程昶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見那小兵奔到程燁面前,一下拜倒,驚慌失措道:「稟小郡王,在下等奉命在金陵城尋了姚府的二小姐一夜,直到今早……直到今早,才在秦淮水邊,發現了……她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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