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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當時雲捕快定定地盯著廟門口,還「嗯」著應了他一聲。他只當她是瞧見三公子了, 沒工夫理會自己,哪裡知她竟是走了神。

    田泗是結巴,人又老實,覺得沒必要為自己分辨這許多,便只解釋:「你、你中午, 過來得急。我想著, 想著你沒吃晌午, 給你買、買吃的去了。」

    雖去買了,但雙手卻空空如也。

    他又道:「去——晚了,這、這個時辰, 街口的包子鋪,關了。」

    雲浠看了眼天色, 道:「沒事, 待會兒衙門就供晚膳了。」

    然後問程昶:「三公子,不知您尋卑職來,有何要事?」

    程昶道:「觀音廟裡有個亭子, 很清淨,我們去那裡說。」

    幾人到亭子剛坐下,一名已隨琮親王妃走了多時的王府僕役折返回來,呈上一個十分小巧精緻的錦盒,道:「稟小王爺,王妃走到半途,想著今夜王府開宴的時辰晚,怕您餓著,叫小的把這食盒帶給您,墊墊肚子。」

    程昶接過,說了句替我謝過母親。

    他其實不太餓,想到雲浠為了趕來見自己,連午飯都沒吃,順手把錦盒遞給她:「給你。」

    盛夏白日長,時至傍晚天也未入暮,但太陽已將毒芒收起來了。

    兩人坐在亭間廊椅上,中間隔了一小段合適的距離,雲浠看著驀然遞到自己跟前的錦盒,以及交織在程昶修長指間的光影,一時愣住。

    程昶道:「你不是沒吃午飯?先吃這個。」

    他語氣自然至極,推脫反倒矯情。

    雲浠道了聲謝,將錦盒接過擱在膝上,默不作聲地揭開。

    錦盒裡,整整齊齊地擺著四方十分精巧的冰蓮糕,雲浠剛要伸手拿,動作驀地一頓。

    過了會兒,她將錦盒原封不動地蓋好,遞還給程昶,說:「這個……還是等三公子餓了,親自用吧。」

    程昶納罕,下意識接過錦盒揭開來一看,只見右下角的冰蓮糕旁,落著一枚小巧的東珠耳璫。

    因耳璫與冰蓮糕一個顏色,因此不易發現,就像是做糕人不經意落在裡面的。

    程昶明白過來。

    方才他在觀音廟裡時,就聽琮親王妃頻頻誇讚林氏小姐手藝好,會做小點,一手冰皮的蓮花糕,在盛夏吃,解暑得很。

    這樣小巧可人的東珠耳璫,王妃是不用的,王府的下人等閒沒人用得起,倒是很稱那個林氏小姐。

    想來冰蓮糕也並不是王妃給的,而是林若楠特地做給他的。

    程昶斂了斂嘴角,一時沉默下來。

    他知道凡事不會這麼巧,這耳璫若不是林若楠刻意摘下留在裡面的,就是王妃或者張氏授意讓她摘的,終歸是做傳情達意之用。

    程昶對林若楠其實沒什麼感覺,幾個月頻頻相處,也說過不少話,但就是生不出分毫情意。哪怕娶回家,至多能做到相敬如賓,琴瑟和鳴那是萬萬談不上了。

    程昶也鬧不清自己喜歡什麼樣的。

    他上輩子說到底,沒動過幾分真感情,戀愛談得雖多,大都無疾而終,穿過來前已當了好幾年單身狗,於是也想得很開,覺得一個人過一輩子其實很不錯,不然,就找個真真正正的心上人。

    但他也沒再將錦盒裡的蓮糕給雲浠。

    到底是一份心意,程昶想,他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但如果轉贈出去,那就有點不尊重人了。

    這就好比他從前收情書,收得太多,有的根本沒時間看,但還是仔細藏在抽屜里,沒扔了,也沒隨意拿給旁人取笑。

    寫信人懷著滿心悸動落筆成詩,不該糟踐。

    程昶喚來一名廝役,把錦盒遞給他,說:「幫我收好。」

    然後他看向雲浠,欲說正事,卻見她垂眸坐著,雙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膝頭,許久不言語,像在發呆。

    這姑娘一向伶俐,該不會是餓傻了吧?

    程昶如是想著,便說:「附近有個酒樓,走,帶你吃晚飯去。」

    言罷便已起身,往觀音廟外走。

    雲浠一愣,拾了擱在一旁的劍亟亟追上,道:「不必麻煩,今日王府擺宴,三公子不是應了王妃殿下要回府用膳麼?這會兒吃了待會兒怎麼辦?卑職衙門裡是供飯菜的,等下回去有的吃。」

    王府之所以擺宴,那是因為王妃見到林若楠臨時起意,等開宴時辰已很晚了。

    「沒事,我陪你先吃點,再回家裡。」程昶道,「上回艄公那事兒麻煩你,就說要請你吃頓便飯,這回又麻煩你跑一趟。」

    看了眼天色,又笑,「正好我也餓了。」

    天末覆上雲霞,街口酒樓燈火輝煌。

    或許是因為入了伏,金陵人閒著不愛出門,酒樓的生意並不怎麼好,門前迎客的小廝昏昏欲睡,乍一見程昶,跟見了神仙似的,目瞪口呆了好一陣才自夢裡醒神,連忙把貴客往樓里請。

    到了二樓雅閣,程昶點了菜。

    等菜的當口,他也不耽擱,對雲浠道:「其實我讓人去你府上找你,並不是柴房那裡有了動靜,而是我自己有事要麻煩你。」

    他斟酌了一下,繼續道,「你還記得裴府老太君壽宴那天,跟著我們去水榭,手心有刀疤的僕從?」

    「記得。」雲浠一點頭。

    那刀疤僕從是最初把金磚給艄公的人。

    艄公受他之意,把金磚塞入三公子袖囊里,想要害他溺水,後來沒成事,艄公反被人追殺,來京兆府投案,不想卻被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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