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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3:07:26 作者: 沉筱之
刺痛的電流一下貫穿他的全身,他隨著電流猛地一起,猛地一落,好不容易吸了一口氣,那團呼吸卻炸裂在心肺中,讓他整個人痛不欲生。
「救得活嗎?」
「難說。」
又有人在耳邊道。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這種,置身於生死邊緣,只一腳就要邁入無間地獄的感覺。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拼命告訴自己,活著不易,活著不易,堅持下來。
後來他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程昶頭疼地想。
後來?哪有什麼後來?他溺入了水中,再醒來,就成了另外一個程昶。
……
程昶驀地坐起身,額間儘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陣氣,才發現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只是太真實了些。
手術室,除顫儀擊在胸上的痛,還有醫務人員的對話。
真實得讓他分不清究竟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
真實得仿佛就是他此刻當下,正經歷著的一切。
可他現在,分明還坐在自己的臥榻上,還是那個琮親王府的小王爺。
窗外的雨還在下,梅雨時節,金陵一旦落雨便沒個歇止。
隔著一層窗紙望去,外間蒼蒼茫茫如染霧氣,叫人辨不清晨昏。
程昶又在榻上坐了一會兒,這才起了身,叫人打了水來清洗,問:「什麼時辰了?」
「回小王爺的話,剛到卯正。」門前一名小廝應道,又提醒,「您今日休沐,不必去衙門應卯。」
程昶點了一下頭,往門外一看,只見院中多了幾名生面孔的武衛,問:「怎麼回事?」
「回小王爺的話,這幾人是王爺大清早派來護衛您安危的,什麼原因王爺沒說,終歸是為了您好。」
程昶反應過來,八成是琮親王從哪裡得知了王府的家將反水的事,增派人手過來保護他周全吧。
程昶沒應聲,想趁著今日休沐,去京兆府一趟。
張大虎已在京兆府的柴房裡扮了好幾日死去的艄公,想來該有些眉目了,他過去問問情況,順道再問問雲浠,看看她哥哥的事怎樣了。
這麼想著,程昶便回房更衣。
身後的小廝跟進屋,一面伺候他,一面頗興奮地道:「小王爺,小的今日天沒亮,打聽到一樁稀罕事。」
這名小廝叫孫海平,常跟在程昶身邊,人在一眾小廝中算得上聰明靠譜,缺點就是嘴賤得很。
程昶下意識問:「什麼稀罕事?」
「就是那個,侯府家的破落小姐,她昨晚不是在裴府老太君的壽宴上,跟他們家的二少爺退親了麼?」
「按說她幹了這麼一樁石破天驚的事,人該消停些了吧?可她偏不。您猜怎麼著?今兒天還沒亮,她就帶著老忠勇侯的牌位,她哥哥的牌位,去宮門前跪著了,說什麼要給她的哥哥伸冤。」
程昶一愣:「有這回事?」
「是啊。」孫海平道,「叫小的說,這侯府的破落小姐也忒傻了,她哥哥早死了八百年了,當年屍體抬回來的時候,咱們還撞見過,燒得焦黑,塵歸塵,土歸土的事了,有什麼好伸冤的?」
「再說了,昨夜今上剛一道旨意下來治你哥哥的罪,又沒礙著你什麼事,你連天亮都不等,這就上趕著跑去宮門前喊不服?這不平白給今上添堵了麼?」
孫海平咂咂嘴:「小王爺,您說,咱們要去宮門口瞧個熱鬧麼?聽說有不少人都趕去瞧熱鬧了哩。」
程昶一時無話,半晌,撿了個重點:「雲洛的屍體抬回金陵,應該在棺材裡,你……我們是怎麼撞見他的屍身的?」
「這就要怪那破落小姐不長眼,迎面撞了小王爺您的馬車唄。結果您還沒怎麼樣,反倒是她驅的板車不經事,摔得連棺材掀了蓋,這不,她哥哥的屍身才翻出來。她當時還氣呢,可巧她不占理,沒人幫她,她也識時務,一個人把她哥哥屍身抬回了棺材。」
程昶怔了怔:「你這意思,是她一個人把雲洛的屍首帶回金陵的?」
「好像是吧?當時咱們都吃醉了酒,沒記太清。小王爺您那會兒當真大人有大量,她這麼冒犯您,您也沒與她多計較。」
程昶聽了這話,心間一時不是滋味。
他實沒料到他與雲浠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節。
照這麼看,雲浠如今盡心竭力地幫他查案,甚至在他遇難時,奮不顧身的相救,實在難能可貴。
程昶想,縱然那些錯事是真正的小王爺犯下的,可他既然穿過來,沒道理光享受他的富貴榮華,享受他這副康健身子骨,卻不對他的過往負責。
程昶默坐了一會兒,對孫海平道:「你把我的官袍拿來。」
孫海平嚇了一跳,以為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他家小王爺要勤勉務公,連休沐都要去大街上巡一圈了呢。
過了片刻,他又自以為想明白,頗興奮道:「小王爺,您是不是想穿著官袍,帶小的們去宮門口瞧那破落小姐的熱鬧?這樣好,有官袍在身,咱們也不至於被宮門口那些殺千刀的護衛攆走。」
說著,立時取了官袍來,要幫程昶換上。
程昶看了一眼,發現是便服,道:「不是這身。」
御史的官袍分兩種,一曰便服,二曰朝服。
古來御史乃天子耳目,犯言直諫乃是本職,便是品級再低,遇上要諫言的事,也有直接面聖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