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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自打孟桑來了國子監食堂之後,少數官員就開始早起來國子監內用朝食。待到百味食肆開張之後,早起來國子監的官員就更多了。除了謝青章等少數會在食堂直接用朝食的官員之外,其餘監官和學官多是讓書吏跑一趟腿,買了吃食到廨房內用。
謝青章踏入院中,一路往最裡頭走時,能聽見從六學廨房裡頭傳出的動靜,更能聞見各種吃食混在一起的香味。
這些都是孟桑所帶來的變化。
謝青章眉眼柔和些許,走進自個兒的廨房。
步入屋內,年近七十的盧司業正坐在桌案邊,無比享受地吃著生煎包,咬、吮、蘸、嚼……一整套動作十分流暢,一看就是位老饕。
這位盧司業明年就要致仕,連屋舍都賣給了孟桑。如若不是遇上天大的事,他原本都是踩點走進廨房、離監,成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近些天來,盧司業卻是幾乎日日提早來監中,為的就是吃上最熱乎的朝食,晚間也要帶上裝得滿滿當當的食盒回府。
謝青章對此見怪不怪,與盧司業見過禮,去到自己的桌案邊坐下。他將帶來的食盒放在左手邊,隨後著手整理起近日公務。
下月初一,國子監就要為明場科考的監生準備業成大考,需將通過者的名冊整理好,統一送交禮部勘合。緊接著,這些監生與鄉貢舉人們將一併入宮朝見聖人,次日再來國子監中謁先師。①
按著常理,國子監須得為所有舉人提供一頓吃食。
除了這樁最要緊的事,他還得忙碌本月末的月考、下月中旬的全監歲考,同時參與經義講解書目的編纂……
若不是盧司業因著百味食肆的吃食,近日轉了性子,忽然對監內事務上了心,那只怕他會忙得腳不沾地,再沒法早晚去食堂見孟桑、用吃食。
謝青章正襟危坐,攤開面前書卷,專心致志地幹活。
過了一會兒,書吏被盧司業喚進來,收走對方桌案上的一堆朝食。
盧司業笑眯眯地抓著文卷,來到謝青章的桌案邊:「謝司業,這是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裡要參與業成考的監生名單。」
謝青章溫聲謝過老者,接來文卷攤開細瞧。
沒等他看完,就聽見盧司業又出聲道:「咳咳,謝司業,你這食盒看上去很是精巧嘛,聞著有一股若隱若現的辣香。老夫雖然用了一些朝食,但腹中還有些飢餓……」
謝青章:「……」
方才您那桌案上的吃食哪裡是一些,分明是一堆!
盧司業話里藏著的意思太過明顯,讓他沒法故意忽略。
謝青章一向尊敬長輩,自然不會拒絕對方。他收好桌上文卷,取過食盒打開。
食盒中,通紅的辣椒與泛著油光的兔肉塊混在一處,其中還黏著數粒白芝麻,色澤鮮亮。撲鼻而來的辣香味,更是讓人忍不住心生饞意。
謝青章溫聲道:「是友人做的冷吃兔,若盧司業對它感興趣,可取幾塊嘗嘗。」
聞言,盧司業大喜過望,連忙取來自備的木筷,從中夾起一塊兔肉,送入口中。
小小一塊的兔肉吃在嘴裡,口感緊實,內外都透著濃濃的麻辣味。那被肉包裹著骨頭,仿佛已經被烹製到酥軟,越嚼越帶勁兒,越嚼越香。
盧司業嘆道:「哎!有百味食肆和孟廚娘在,老叟忽然就不想致仕,想在國子監多留幾年呢。」
聽見此話,謝青章不禁莞爾。他並未乾坐著,而是取出自備的木筷,也夾了一塊兔肉細細品嘗。
孟桑做這道小食時,他剛好在旁邊看著。當時冷吃兔做好裝盤,嗅著剛出鍋的那種熱乎辣香味,他還在疑惑為何取了「冷吃」二字。
眼下,他品著一陣又一陣湧上來的兔肉香味,方才明白冷吃之妙處——香得徹骨、半分不膩、餘味不絕。
想來,若是在炎熱夏季湧上一盤溫涼的冷吃兔,再配上一壇好酒,應當能算一樁美事了。
一老一少埋頭吃肉,誰也不顧上說話。只可惜,他們還沒吃幾口,就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與說話聲。
「修遠啊,你這屋子裡頭傳出的辣味,未免也太香了!可是百味食肆又要出什麼新品了?」
聲音越來越近,話音落下之時,來人正巧將屋門拉開。
只見沈道打著頭陣,身後跟著徐監丞以及主簿等人,人人手裡揣著一細長小木盒,看著像是裝了木筷的。
未等謝青章反應過來,這幫子人已經到了跟前,開始吹捧起百味食肆的吃食以及謝青章的為人。
末了,沈道矜持一笑:「修遠,我們就嘗個味道嘛!」
其他人紛紛點頭,面露親切的微笑。
「……」謝青章無語凝噎。
剛用過朝食沒多久,你們到底是哪裡來的胃口啊!
頂著舅公以及一眾同僚的灼灼目光,謝青章暗嘆一聲,先扒拉出十多塊兔肉,用食盒蓋子盛了,隨後才無奈道:「諸位請自便。」
此言一出,眾人蜂擁而上。他們的動作倒還算文雅,維持住了官員的體面,但那架勢著實駭人得緊。
謝青章抱著食盒蓋子,默默避到一邊,看著他們爭奪兔肉。
待到此戰休止,沈道終於饜足地從一堆人里擠出來,謝青章這才喚住他:「不知沈祭酒待會兒可有空暇?下官有事想與您商量。」
沈道正在擦著嘴唇上的油光:「業成考和歲考的事,不是前幾日都定下來了。還有先前說的助學銀子,其中章程也過了明路,且按著上頭條件篩出監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