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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經過孟桑多番安撫,加上適才痛快哭過一場,阿蘭幾乎恢復了平日的沉穩模樣,周身氣場都靜了下來。

    聽了孟桑所言,她彎了彎唇角:「您當時應該喊我們五個徒弟來幫忙。」

    孟桑眉眼彎彎:「你們平日也很辛勞,好不容易放了旬假,沒得來我這兒繼續幹活作甚?」

    阿蘭搖頭,神色認真:「這都是徒弟們應當做的。」

    待到將東廂房都簡單收拾妥當,孟桑這才拉著阿蘭坐在床榻上。

    她溫聲道:「師父曉得你今日剛剛逃離虎口,本不應該跟你再提起傷心事。可長痛不如短痛,咱們不如一口氣將這事兒解決了,免得留到日後再受其困擾。」

    聞言,阿蘭的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黯淡與痛意,旋即就被堅定之色所取代。

    她點點頭:「師父放心,阿蘭曉得的。您有什麼話,儘管說便是。」

    「好,那師父就不拐彎抹角了。」孟桑將阿蘭的手拉過來,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和聲細語地將此事前後經過悉數向阿蘭全盤托出。

    末了,孟桑嘆氣:「無論如何,此事確實由我而起,師父先跟你說聲對不住,害你受苦了。」

    阿蘭連忙抓住孟桑的手腕,懇切道:「這不是師父的過錯。」

    「師父技藝過人,免不了要惹一些賊人眼紅。既然當了您的徒弟,就必然會被牽涉進這糟心事兒,阿蘭從無怨言。」

    「即便沒有師父,那個好賭成性的阿兄也會在往後某一日,因著還不上賭債而將我賣了。而今有師父護著,阿蘭才能從火坑裡逃出來。」

    「能當您的徒弟,是阿蘭的福氣。」

    「傻阿蘭,」孟桑看著對方的目光里含著憐惜,忍不住嘆了一聲,復又斂去面上溫和神色,語氣嚴肅,「如今你已知曉其中內情,那咱們就談兩件最為要緊的事。」

    「頭一樁就是,你日後什麼打算?是留在師父這兒,還是再回……」

    孟桑沒有說完,但阿蘭能猜出未盡之語。

    阿蘭面上露出厭惡之色,反手握住孟桑不放,堅定道:「師父,阿蘭不回去。我日後只想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幫您幹活、照料您的起居,哪兒都不去。」

    孟桑笑了,假意嗔道:「我可不需要什麼婢子,只想要自己的寶貝大徒弟,能陪著說說話就好。」

    說到這兒,她從懷中掏出阿蘭的身契遞過去:「這是你的身契,快將它拿走收好,日後仍是自由身。放心,跟杜侍從借的銀錢,我已經替你還給人家了。」

    誰料阿蘭沒有半分想接過身契的意思,她直直望向孟桑,認真道:「贖身銀子數目不小,沒有讓師父白出的道理,理應是徒弟自個兒來籌這筆銀錢。」

    說著,她眼中露出恨意:「況且,徒弟也怕恢復自由身後,那殺千刀的馮大郎將我捆回家,再隨意發賣了去。」

    「於情於理,這身契暫且都得由師父您收著,徒弟才能安心留下。」

    阿蘭的態度很是堅決,孟桑勸了好幾句,都沒能讓這個脾性倔強的大徒弟改變主意。

    最終,拿阿蘭沒辦法的孟桑無聲嘆氣,將對方的身契妥帖收好:「成吧,那師父先給你存著,等你憑自個兒的本事來拿。」

    孟桑想起阿蘭藏著濃烈恨意的語氣,頓了一下,試探地問:「阿蘭,你是再也不想認他們了,對嗎?」

    阿蘭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們都能冷心冷肺地將我賣去平康坊,那我日後也不必再顧念什麼親緣,權當不識得他們。」

    見到阿蘭這副沒有一絲一毫心軟的態度,孟桑是滿意的。

    其實在救回阿蘭之後,她就一直很擔心阿蘭的態度。唯恐阿蘭哭完一場之後,會再度念起剪不斷的血緣親情,心軟地回到馮家。

    如果是那樣,孟桑雖不會阻攔對方的決定,但也一定會對阿蘭心生失望。

    還好,阿蘭不是那等拎不清的。

    孟桑點頭:「既如此,那我就直接問了。」

    「阿蘭,你想如何處置馮家的人?」

    「我曉得當下女子的命運皆由男子做主。於理,他們賣你這事,刑律是不管的。」

    「但是於情,這事兒就過不去,」孟桑微微眯眼,面上無端浮現一絲危險之色,「無論你想做什麼,師父都會竭盡全力、找遍親友幫你達成心愿。」

    聽了這話,阿蘭咬唇,視線落在面前的地磚之上,默默思索。

    不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師父,我聽那販子說了,馮大郎將我賣了十五兩。徒弟想拿回自個兒的賣身銀子,不願他們得到一文錢的好處。」

    「除此之外,徒弟還想拿回床榻旁的小竹箱。那裡面都是阿耶在世時,他為我做的小玩意。」

    說完自個兒的想法,阿蘭望向孟桑,躊躇道:「師父,這兩樁事會很棘手嗎?如果給您帶來很多麻煩,那便罷了。」

    孟桑眨了下眼,忽而莞爾一笑,溫聲道:「應當不算麻煩,這兩樁事交給我來辦。只是……」

    她看向阿蘭,試探地問:「你就不想報復他們嗎?」

    阿蘭點頭又搖頭,輕聲道:「自然是恨得牙癢。但阿蘭覺得,師父您的手是做美味珍饈用的,不應因這些事而髒了。」

    「況且,」她冷漠地扯了下嘴角,「馮大郎嗜賭的脾性,決計改不了。即便咱們沒出手,他也落不著什麼好,下場是註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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