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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田老頭,別以為我身處後院,就看不清你們朝堂上的事兒。不就是花錢買吃食嗎?咱家又不是缺了這點銀錢,在國子監外買和在國子監內買,這二者有何區別?」

    「再者,這承包制推行下來,讓二郎能多吃些可口佳肴,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別的朝堂事我不欲多舌,但這承包制我翻來覆去也瞧不出什麼壞處。既如此,那董三娘能吃到的佳肴,我羅九娘一道也不能少!絕不能讓她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田尚書又一哽。

    他家夫人與兵部秦侍郎的夫人在閨中就不對付,無論什麼事都得掐一把,非得爭出個高低。小到穿衣首飾,大到嫁人擇婿,誰都不讓著誰,六十多年了還是沒完沒了。

    如今昭寧長公主只往秦侍郎府上送吃食,那是拿準他家夫人的痛腳,故意為之!

    此計忒毒辣!

    沒等田尚書想出個應對之法,對面的田太夫人已經氣勢洶洶地指揮婢子們去收拾東西。

    「好你個田煦然,如今是正三品高官了,威風起來了,就想著在家中耀武揚威了是嗎?」

    田太夫人憤怒地指著田尚書鼻子:「如今你要駁斥承包制,那就是讓我只能被董三娘暗諷,日日低她一頭!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二郎,跟著祖母回羅家去!」

    田肅仔細攙扶著太夫人,覷了一眼田尚書著急上火的神色,暗搓搓拱火:「阿婆您不曉得,秦家郎君老早就吃上孟廚娘做的吃食了,孫子瞧著眼熱……」

    「台元你住口!」田尚書頭疼極了,只覺得這個孫子忒煩人。

    下一瞬就被田太夫人凶回來:「糟老頭子,你罵二郎作甚!」

    田尚書閉上眼,一邊直面他家夫人的怒喝,一邊還得哄著、攔著不讓她回娘家,此外還得抽出空來應付唯恐天下不亂的糟心孫子。

    當下的吏部尚書,欲哭無淚。

    田府中的鬧騰,同樣也出現在了各家官員的府中。這都是因著昭寧長公主拿捏住各府主母的性子,逐個攻破。

    像是許平家中的情形,就非常「溫和」了。

    昇平坊許主簿家中,許平正陪著許太夫人和許母,三人圍坐著說話。

    許太夫人手中握著鍋巴,津津有味地吃著,十分饜足。而許母瞧著性子恬淡,實則對辣條愛不釋手,小口小口地咬著,輕聲呼著氣。

    許平嘴角含笑,溫潤道:「若是承包制能推行,日後子津多省些銀錢,給阿婆和阿娘買吃食。」

    「孟廚娘手藝好,既做得了阿娘喜愛的辣口吃食,也能做阿婆喜愛的甜口點心。像是中秋那會兒,我從國子監帶回來的月餅,就出自孟廚娘的手。」

    許太夫人眉眼慈祥:「你這孩子,手裡頭有銀錢就自個兒留著,莫要只想著給我和你阿娘帶吃食。」

    許母聽了,眼中露出些許遲疑。她抿了抿唇上的紅油,蹙眉問:「我這幾日偶然會聽到郎君在自言自語,話里話外說得都是這個承包制,似乎很不贊成呢……」

    聞言,許平半垂眼帘,「黯然」道:「其實會有承包制,都是因為月料錢收不上來的緣故。沈祭酒就想出這個主意,想著賺些銀錢來補貼食堂,讓同我一般家境普通的監生亦能吃好。」

    「只是如今看來……是了,或許很有可能推行不下去。是子津不好,沒法帶吃食回來孝敬你們。」

    瞧著少年郎君整個人都低沉下去,許太夫人與許母對視,默不作聲地用細微表情來交流。

    片刻後,聽著漸近的腳步聲,二人於無聲中達成了某種共識,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屋外,許主簿憂心忡忡地往此處而來,心中惦記的都是「承包與捉錢孰優孰劣」。

    他剛步入屋內,就聞到一股辣中泛甜的香味,視線旋即定在了許太夫人和許母手中的油紙包上。

    許主簿訝然:「這是……」

    許太夫人露出個笑來,口吻很是自然:「是阿平帶回來的吃食,說是國子監食堂里的吃食。阿娘和淑娘嘗著很是對胃口,便多用了一些。」

    而許母面上笑顏淡淡,眼中流露出欣喜:「自打我生下阿平後傷了身子,喝了多年的苦藥,一直對那些吃食提不起個興致。今日嘗了阿平帶回來的吃食,我覺著很是喜愛,讓郎君見笑了。」

    緊接著,許太夫人嘆氣:「不過我聽阿平說,這吃食還是他贏了蹴鞠賽才得來的,想來平日是不對外賣的。唉,淑娘好不容易有了胃口,可惜輕易用不著啊……」

    隨著二人一唱一和,許主簿再也顧不得什麼承包制,一顆心漸漸沉下去。他掙扎著,似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被許平打斷。

    許平面上帶了些憂愁:「阿耶,近日國子監中也興起了有關『承包制與捉錢制孰優孰劣』的爭辯。子津曾聽一位算學同窗說……」

    「他家鄰居原本是一家五口,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哪知後來那戶人家的郎君被捉錢人盯上,被迫借了五萬錢走,自此月月都得還上兩千文。沒幾月,那郎君便拿不出銀錢,至此之後,妻女離散、家破人亡、宗族受牽連。」

    「這還不是個例。」

    許平似乎沒有看見許主簿僵住的面色,直言道:「兒子聽後,忽然覺得平日裡用的吃食,仿佛都是這些貧戶良民的血肉,每一粒米的背後都藏著無數人家的慘劇。」

    說到這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語氣很是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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