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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葉柏抿抿唇,努力抑制想要打飽嗝的衝動,輕咳一聲:「女郎技藝上佳。」

    孟桑故意逗他,正色道:「本朝重詩文,不若請葉監生賦詩一首,以表喜愛之情?」

    頓時,葉柏面色一凝,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結果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響亮飽嗝。

    孟桑「噗嗤」一聲笑了,覷著葉柏無地自容的神色,連連擺手:「罷了罷了,不必賦詩,曉得葉監生很是喜愛啦。」

    羞憤至極的小郎君,死死繃著一張臉,耳朵紅得要滴血。

    葉柏,你真是!有失儀態,辱沒葉家家風!

    一旁的孟桑憋著笑,細心留意許久,見葉柏之後僅打了兩三個飽嗝就止住,這才安心。

    天色漸漸亮了,灶膛里的火苗還在不斷往上竄。食堂內一片靜謐,偶爾有乾柴遇火的「咔嚓」聲傳入耳中。

    孟桑師徒六人正在忙碌,更準確而言,是阿蘭等五人在做韭菜盒子,而孟桑繞著圈巡視,時不時低聲提點。

    雖說只是二十多名監生的朝食,但孟桑不欲悉數攬下,想著趁此機會讓五個徒弟都能上手試試。

    這吃食不難,他們多少也能做得像模像樣。

    徒弟雖多,但各有長處和短處——文廚子重白案、紀廚子刀功好、陳廚子喜炒菜、阿蘭樣樣都會一些,至於柱子……

    孟桑暗暗嘆氣,柱子底子確實太差,目前唯一可取之處乃是對火候的掌握,於其他仍然懵懵懂懂。

    罷了,慢慢教吧,一時半會兒急不得。

    五人各做兩塊韭菜盒子,輪次上平鍋中烙好了品嘗。

    柱子排在末位,終究沒按捺住好奇,悄悄湊到孟桑身邊,小聲問:「師父,您怎麼和葉相公家的小神童遇上了,還瞧著很是相熟。」

    「葉相公?」孟桑略有些訝異,旋即就想通了。

    本朝宰相不少,不僅門下侍中、中書令、尚書左右僕射可稱為宰相,其餘身任要職,加「同中書門下三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也可進出政事堂,亦為宰相。①

    孟桑雖對朝中大部分官員不熟悉,但來長安前後,隱約也聽過這位葉相公的名號。無論男女老少、貧富貴賤,他們口中的葉相公是出了名的勤於政務、心繫百姓、敢於直諫,當為一代賢臣。

    有這樣持正守己的阿翁在前,再加上顯赫家世,怪不得葉柏的儀態、規矩與教養這般好。

    只是這位葉相公未免對小郎君太過嚴苛,瞧瞧都把孩子逼成什麼樣兒了!

    孟桑口中回了柱子一句「昨日才遇見,不算相熟」,杏眼不由自主往一旁角落裡瞧。

    食堂一隅,葉柏正趴在桌案上沉沉睡著,面上寫滿了睏倦,細胳膊下還壓著書卷。他身上搭著一件淺色薄披風,是孟桑怕他著涼,特意輕手輕腳披上去的。

    孟桑無奈,幸好這些日子轉涼,她又有些懼冷,來時便多帶了一件,否則還真不知從哪兒找衣裳給他披著。

    她收回視線,掃了一圈豎起耳朵的徒弟們,淡道:「都繼續幹活,動靜小些。」

    五個徒弟忙不迭點頭,各自忙去。

    又過片刻,孟桑抬眸,掃見遠處孫貢等監生進了食堂所在小院的前門,立馬囑咐了徒弟們幾句,然後快步走到葉柏身邊,輕聲將睡熟的小郎君喚醒。

    剛醒來的葉柏,滿臉都是迷茫,見到是孟桑後,立馬清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葉某失態了。」

    孟桑笑笑:「走吧,我帶葉監生去小院打理一番,其餘監生也快來食堂用朝食了。」

    聞言,葉柏飛快收好被壓住的書卷,跟著孟桑後頭,又是用清水洗了臉,又是整理衣著,還一板一眼地理了理頭髮。

    待到兩人再從小門出來時,走在孟桑身邊的,便又是一位斯斯文文、正正經經的嚴肅小郎君了。

    孫貢等監生許是從柱子等人口中得知葉柏已至,又或者看見了一隅桌案上的半大書袋,故而如昨日晚間一般,避得遠遠的,正襟危坐用著朝食。

    食堂大門處,白慶然仍舊那副風流倜儻的模樣,手裡提著一食盒,輕車熟路地來到灶台前領朝食,隔了小半個食堂,與孟桑二人見禮。

    孟桑走近,眼尖地瞅見對方右側脖子有兩道抓痕,像是新添的。

    這位置著實有些曖昧。

    她的視線不過停留一瞬,便被白慶然察覺。

    對方坦然一笑,稍稍壓低了聲音:「七娘撓的。」

    孟桑只能微笑,深覺臉皮比不過對方厚,一時有些啞口無言,亦覺著這話在葉小郎君面前說,著實不妥。

    她隨意應付幾句,便領著葉柏回了角落處的桌案。

    兩人相對而坐,周遭空了一圈。

    葉柏忽然開口,眉眼淡然:「不過風月二字罷了,本朝文人多是如此,你不必特意帶著我避開,我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孟桑那神色越發有些一言難盡。

    小郎君,你也可以不曉得!

    「倒有一事請教女郎,」葉柏挺直腰板,看似淡定,實則手指扣著袖口,顯然是緊張的,「自打女郎來了食堂,監內其他大人們,也會來這兒用食嗎?」

    孟桑猜出幾分,笑了:「暮食都是送至廨房。至於朝食,剛剛的白博士常來,錢博士、蘇博士偶爾也會來。只是不曉得,咱們葉監生到底想問的是哪一位?」

    葉柏自覺已被窺破心思,倒也坦然:「不知謝司業可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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