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薛父本就有些耙耳朵,眼下更擋不住他家夫人越發猛烈的氣勢,急中生智地指著那月餅。
「你還吃不吃那月餅了?」
一聽這話,薛母順了順氣,笑眯眯捧著月餅,捏起一塊來吃。
月餅外殼已經變得有些軟,口感沙軟;內里的芝麻餡料香味濃郁,甜絲絲的,很是可口。
沒一會兒,薛母就用完了一塊芝麻餡的,又去拿另一塊,想了想,沒立即去咬。
她睨了一眼旁邊不斷偷瞄的薛父,暗自憋笑,哼道:「包得隨意?平平無奇?三郎孝心不值一提?」
薛父好茶,也喜愛在烹茶時配上一碟糕點。可眼下聞了這股子香味,哪裡還瞧得上桌案上的尋常吃食?
聽薛母這般一說,薛父當即順坡下了,腆著老臉又是告饒又是央求,總算哄得他家夫人渾身舒坦,將手中最後一塊月餅掰成兩塊。
薛父得了半塊,心中樂不可支,舉到眼前細細瞧著。
只見棕紅色外皮之內,包裹著的餡料很是豐盛,各色果仁、紅色、綠色的絲混雜。靠近,能聞出各色果仁香,還有一絲絲的蜜餞甜味。
輕咬一口,口感酥鬆,香味濃郁,甜得恰到好處,層次無比豐富,丁點不膩。再啜飲一口剛煮好的微燙茶湯,茶的清雅與月餅的香甜相互融合,再美妙不過的滋味。
「茶呢?」薛母揚起語調。
「來了來了,這就給夫人端上。」
傍晚微風習習,薛家夫婦倆,一口茶湯一小口月餅,面上是如出一轍的享受。
沒一會兒,兩人手中的月餅就快見底。
此時,院門外忽然出現一抹身影。
是薛恆撒開腳丫子,一路狂奔而來。他氣喘吁吁,扶著院門,正巧看見薛母正在將手中一小塊月餅,整個送入口中。
薛恆顧不上順氣,橫眉瞪目,高聲怒喝:「阿娘,那是我的月餅!」
奔至薛父薛母跟前,薛恆一眼瞅見空空如也的油紙,心中悲戚萬分,嚎道:「我的月餅!我守了十二個時辰的月餅!」
「好不容易等到它回油啊……」
「孟師傅說了,時令糕點不另做,這回沒了就等得明年中秋了!」
看著薛恆搶過油紙,將之抱在懷中,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悲憤不已的模樣,薛父薛母面面相覷,一時茫然。
到底還是薛母了解自己兒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隱約猜到一些真相,訕訕道:「三郎,這月餅不是你買給阿娘的?」
薛恆聞著空中殘餘的月餅香氣,欲哭無淚:「今日忘了給阿娘買糕點蜜餞了啊!這是監內食堂發給我們監生的中秋月餅,我想留到晚上再吃的……」
薛母回味著方才嘗到的滋味,有些訝然:「可你們食堂不是出了名的難吃?」
不等薛恆答話,她自個兒憶起從昨日到現在,薛恆一直在重複和強調的事,頓時明白過來。
居然不是三郎在嘴硬!
國子監食堂當真改善至此,堪比東市豐泰樓了?
薛母看著兒子的難過模樣,一時也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這時,忽然有一隻手從旁邊伸出,手掌心裡放著一小塊月餅,約兩枚棋子疊在一起的大小。
薛父輕咳一聲,故作嚴肅道:「多大的郎君,為了一口吃的鬼哭狼嚎,不成樣子。」
「為父這兒還有一點,拿去,好歹嘗個味。」
聞言,薛恆就跟餓狼撲食一般,急吼吼奪過月餅,生怕他阿耶臨時變了主意。
月餅入口,薛恆極為珍惜地含著,細細感受那月餅在口中漸漸變軟,品嘗乾果碎和青紅絲的不同口感,最後依依不捨地咽下。
天色暗下,天邊漸漸掛起一輪圓月,皎潔動人。
薛恆品著口中殘餘的月餅香,終是想開了,長嘆一聲。
罷了,就當孝敬耶娘。
左右後日就能回國子監,有孟廚娘做的其餘吃食在,也能聊解一絲憾意。
薛恆收斂悲意,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剛想和薛父薛母說幾句體己話,就聽見薛母猶豫開口。
「三郎啊……要不以後家中還是給你送暮食?哦,不對,連著朝食、暮食一起送罷?」
薛恆不解:「您也曉得食堂吃食可口,為何還要送?」
薛母抿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來:「阿娘覺著,光月餅就能做得這般美味,那平日的朝食、暮食,定然也不差了。」
「這樣,你吃家裡送去的,另外將你那份朝食、暮食領了,交予僕役送回來?」
「哎呀,就半月光景,阿娘之後得回你外祖家一趟,少說年前才回長安。好歹讓阿娘享個口福嘛……」
薛恆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仿若被雷劈了一般。
您還記得今早朝食,是如何心疼兒子,生怕兒子吃不好的嗎?
這怎麼還跟我搶吃食了?
阿娘,您這是想要兒子的命!
此時,臨近薛宅後院的街道走過行人,被宅子裡傳來的驚天哭嚎嚇了一跳,掩耳而走。
好端端的中秋,怎得還有人哭了呢?
殊不知中秋夜,各家自有喜怒哀樂。
昇平坊許主簿家,全家熱熱鬧鬧聚在一起。許平取出餘下的三塊廣式月餅一一掰開,餡料各有不同,唯缺五仁。
而宣陽坊姜記食肆,一家人因姜老頭去長公主做活卻未得酬金一事,鬧得不可開交、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