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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往右是熱熱鬧鬧、胡商繁多的西市,往左是懷遠坊坊門。
依著往常,薛恆必然是逛完東市,再逛西市,快快活活買一堆好吃的好玩的,直到坊鼓敲響,方才依依不捨地回去。
今日他懷中揣著寶貝月餅,再沒別的心思,生怕一個不小心磕碰了去,於是半分猶豫皆無,扭頭進了懷遠坊。
踏入薛宅大門之時,薛恆忽然有些茫然。
好像……忘了什麼要緊事?
薛恆愣了神,擰眉沉思,死活沒想起來是何事,最終大喇喇將疑惑拋之腦後,帶著月餅回了自個兒院子。
陪許平在東市逛了兩個時辰,來回又是步行,薛恆多少有些疲累。進了正屋,他換了一身輕便寢衣,又將身邊僕役都趕出屋子,隨後倒頭便睡。
迷迷糊糊間,薛恆摸了一把瓷枕旁的油紙包,心滿意足地合眼,沉沉睡去。
不多久,薛恆院子來了一位衣著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梳著高髻,上頭配著好些首飾,在一眾婢子的簇擁下,踏入院子。
守下廊下的僕役們見了,忙不迭快步跑過去行禮,小聲道:「夫人,三郎今日歸來有些疲憊,正在小憩。」
薛母聽了,揮手讓這些僕役退下,隨後繼續由貼身婢子扶著往正屋去了。
天不算冷,屋門敞開一半。
薛母將婢子們悉數留在院內,隨後放輕腳步,獨自進屋。
繞過屏風,便能瞧見薛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嘴巴張開些許,隨著呼吸發出輕微鼾聲,正在酣眠。
薛母眉眼柔和下來,悄悄走過去,輕車熟路地彎腰,抓著那床被薛恆踹到一邊的薄被一角,給她家三郎蓋好。
起身時,薛母餘光瞥見瓷枕邊的油紙包。
她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慈愛地掃了一眼薛恆,含笑地伸手拿走油紙包。
唉,恆兒雖然於課業上不開竅,但著實是個孝順孩子,再貼心不過。每回出門,歸來時都不忘給阿娘買些糕餅或蜜餞,今日亦不例外。
薛母滿腔慈母心,又給薛恆理了理額角碎發,這才握著兩份油紙包,輕手輕腳地離開正屋。
出了屋門,廊下的婢子們紛紛湧上來,扶著手的、跟在身後的……一群人訓練有素,沒發出半點動靜。
一直等走出薛恆院子,貼身婢子才笑著開口:「三郎又給夫人買糕點啦!」
薛母眉眼間不免閃過得意之色,笑嘆:「他呀,於課業之上不及大郎和二郎開竅,但勝在一片孝心,又常伴我左右,是個貼心孩子。」
說著,薛母舉起手上的油紙包,翻來覆去瞧了瞧,沒看見帶有哪家糕點鋪子的名號,疑惑道:「往常帶回來的是東市蜜餞、西市胡人糕餅,都是拿紙盒裝的。也不曉得恆兒這回是從哪兒買的糕餅,看著很是尋常。」
一路回去,薛母踏入院門,便瞧見薛父正坐在內堂之中,悠閒煮茶。
薛母有意顯擺兒子孝心,慢悠悠走過去坐下,把玩手中油紙包。
薛父正往茶鍋之中添鹽、橘皮等物,見薛母一直抓著手中油紙包不放,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①
他哼了一聲:「三郎書不好好讀,淨想著出去吃喝玩樂,再買些糕點回來討好你,全然沒有大郎和二郎出息。」
一聽這話,薛母有些不樂意,立即擺了臉子,開始護短。
「你說得什麼話,恆兒純孝,莫非還是什麼錯處不成?」
「出息,出息!大郎、二郎是課業不錯,卻一個個都外任,兩三年難得回來幾次,倘若沒有恆兒承歡膝下,你我身邊難道不冷清?」
「還有糕點,糕點怎麼了?恆兒這是心中惦記著阿娘,可沒你糟老頭子什麼事!」
薛父一噎,訥訥去煮他的茶湯,小聲嘀咕:「你就護著三郎罷!什麼孝心,和課業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再說了,誰稀罕那糕點?包得如此隨意,吃著定然平平無奇。」
「恆兒特意挑的,必然可口,你待會兒可千萬別求著、央著,讓我勻你一塊。」薛母冷哼,伸手拆開油紙包,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
三郎啊三郎,阿娘這大話都放出去了,你買的糕點可千萬爭氣,別讓你阿耶看低了去。
隨著澄黃色油紙漸漸被打開,一股子月餅香甜氣息散出,露出兩塊泛著油光的棕紅色月餅,圓圓的,四周做出花紋。
頂部各自印著花樣,一塊印著「花好月圓」,另一塊則是一幅人像畫,寥寥幾筆,勾出了嫦娥奔月的場景。
薛母看著那畫,笑了:「恆兒帶回來的月餅,聞著香甜,花樣也十分精緻。」
一旁撇茶沫的薛父聞到那股子淡淡甜香,強忍著不去瞧,正煎熬著呢!
聽了薛母這話,他擰眉哼道:「不就是花樣子好看些,有什麼可稱道的?」
一而再再而三被駁,薛母怒了:「薛四郎你真是忒煩人,左右是恆兒對我的一片孝心,你擱這兒說得這般起勁作甚!」
「你若再念叨,我便帶著恆兒去二哥家過中秋。」
本朝女子出嫁迎親之時,娘家姑嫂們會持著棍棒,瞅準新郎官一頓猛敲,端的是個「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問」;
待到嫁過去,日子不順心也能和離,將所有嫁妝悉數帶回,並領一份三年衣糧或銀錢作贍養用,之後還可再嫁。
故而本朝的女郎們,底氣足著呢。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