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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孟桑一口吞下夾起的肉,感受膠感十足的豚肉皮滑過舌尖,肥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瘦肉燉到入味、軟而不爛。三者相互區別,層次分明,但各有各的滋味。
溢出的醬汁流淌唇齒間,醬香味摻著一絲甜意,口感細膩,讓人慾罷不能。
孟桑只嘗了一塊,就將空位讓給了阿蘭,示意她儘管吃個痛快。
阿蘭吃到紅燒肉後,臉上露出極度滿足的神色,不住地衝著孟桑點頭,幾乎沒法用完整語句表達出讚嘆之情。
見她這般開心,身為庖廚的孟桑不免笑意更濃,靜靜看著阿蘭一口口地吃完這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紅燒肉。
正在兩人獨自品嘗時,食堂處突然爆發出無數哀嚎聲。
「這辣子雞怎麼就剩下干辣椒?」
「剛剛那麼多的雞塊呢?還有花生怎麼也沒了?」
「你們手也忒快,我這才吃了四筷子,怎麼就光了呢!」
熱鬧的動靜傳進後廚,孟桑與阿蘭大眼瞪小眼,終是破功,樂得笑出了聲。
吃辣子雞這道菜,圖的可不就是辣椒海中淘雞肉的樂趣?
忽而,徐叔的聲音從小門處幽幽傳來,險些被外頭哀嚎聲蓋過。
「孟師傅啊……你們怎麼偷偷吃肉,不喊徐叔?是我平日對你們不好,還是我年老不中用,被嫌棄了?」
徐叔笑意全消,雙眉耷拉成八字,滿臉失望與傷心,仿佛是被最信任的同伴背叛了一般。
孟桑並阿蘭無言以對,默契地讓開一個位置,從砂鍋中又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入碗中遞給徐叔。
見狀,徐叔喜不自禁,躡手躡腳進來。然而筷子剛要戳向散發著香味的豚肉,立即聽見一聲暴喝。
魏詢堵在小門處,憤憤然:「好你個徐老兒,我就說你偷偷摸摸溜過來作甚,原是為了暗中搶肉!著實無賴!」
這石破天驚的一聲,響徹食堂內外,震得外頭抱怨聲頓消。
眨眼間,小門外傳來凌亂腳步聲,似是一群人往後廚奔來。
板著臉的魏詢暗道一聲不好,快步走近:「桑娘,快先單給我夾一塊!」
言辭急促,全然失了素日穩重大師傅的模樣。
此時,外頭那些沒填飽肚子的「惡狼」已趕至小門,一雙雙眼睛好似泛著綠光,眨也不眨地盯著咕嘟冒白氣的砂鍋,個個都像是八百輩子都沒吃飽飯的餓死鬼。
好在他們理智仍在,顧忌掌勺的孟桑在場,覷著她的臉色,堵在小門那兒,不敢貿然闖進。
那砂鍋中僅餘四塊紅燒肉,孟桑一一取出,切成拇指大的小塊,儘量讓每人都嘗了個味兒,方才驅散眾人。
腹中空空的幫工雜役們,得償所願,細細品著口中紅燒肉。直至依依不捨地咽下肉粒後,方才回過神,想起他們剛才都做了什麼。
跟庖廚師傅們、徐叔乃至魏大師傅搶菜……膽子大到沒邊兒了!
諸人一時訥訥,不敢看幾位上司的臉色,一鬨而散,端的是個罰不責眾。
後廚重新空了下來,孟桑又煮了一鍋魚丸湯,分與魏詢等人嘗了。隨後,她喊出文廚子三人,讓他們自選一道吃食,作為今日所負責的暮食菜式。
文廚子挑了紅燒肉,陳廚子一舉選定辣子雞,餘下的魚丸湯便歸紀廚子。
整個白日,孟桑除了盯著陳廚子三人做吃食,還得領著柱子與阿蘭準備明日朝食要用的餛飩皮。
既然她如今已接手監生暮食,菜式不比專門為國子監官員們做的吃食差,魏詢便從中擇了紅燒肉與辣子雞,一併添進,仍由孟桑掌勺。
眾人忙忙碌碌,一晃眼便到了監生來食堂用暮食的時辰。
陳、文、紀三人於忐忑之中,不免帶了幾分期許。難得接過手下雜役的打菜一活,拿著大勺,頻繁探看食堂大門外,等著監生來。
申末酉初,監生散學。
講堂內,薛恆與許平等一眾人慢慢悠悠收拾東西,根本不急著去食堂,與數日來早起去搶朝食的熱情模樣,判若兩人。
一想到片刻後要面對的糟心暮食,講堂內的諸位監生都苦著臉,無比絕望。
一監生越想越氣,拍案而起,怒道:「真就想不明白了,為何朝食能請來孟師傅,暮食就不能再請些如孟師傅一般的好庖廚來?」
「並非故意作踐自己和在座同窗,那每日暮食,當真就與田肅那廝說得豬糠,一般無二!」
薛恆搖頭,嗤道:「說得輕巧,你以為孟師傅那般的廚子,能是外頭隨處可見,胡亂扒拉就能再找出三個的?孟師傅那般水準的廚子,便是入高官貴胄的府中、進東市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都不在話下。」
「此番入咱們國子監,依我猜測,怕是因著外頭不識貨,不待見孟師傅是個年輕女郎,不肯雇用或是只想招去當個切菜的幫工,最終才便宜了咱們這些人。」
四門學內,誰不曉得薛恆雖只是七品小官之子,但其外家為長安城中數得上名號的富商,從小便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公子哥。
要論吃喝玩樂,便是國子學的一些高官子弟拉出來,怕是都比不過薛恆,故而他方才說的一番話,眾人深信不疑,面色染上寂寥。
一時,講堂內靜了下來,唯聞些許嘆息聲。
片刻後,許平收拾好筆墨紙硯,淡道:「拖再久,終歸還是要去食堂用暮食。諸位同窗,許某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