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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41:30 作者: 青山白白
    用小勺在碗中不斷劃開又攪拌,將底下完整一塊的淡黃色冰粉,徹底弄碎成大小不一的塊狀,五花八門的配料也被攪亂,失了之前的漂亮擺盤,反又透露著和諧的美感。

    有了方才的紅糖糍粑在前,王離對這碗冰粉不由得生出期待來,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美滋滋地眯著眼品嘗美味。

    口感冰涼爽滑,那帶著無數氣泡小孔的冰粉仿佛如水一般,幾乎不需要多加咀嚼,自然而然便能順著喉嚨滑下。

    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配料也各有千秋。西瓜、黃桃、葡萄都是在井水中鎮過的,沁人心脾;芋圓滑溜,咬起來彈性十足;山楂片是去了核後切片晾曬而成,口感酥脆。

    最是讓人驚嘆的是裹了粉的嫩糍粑,外層豆粉半干半濕,口感細膩,裡頭卻是軟綿中帶著黏勁,與紅糖糍粑里炸過的酥脆全然不同,好吃到完全停不下來。

    許是不曾在其中加過多的紅糖漿,整體僅是微甜,確實符合謝青章的喜好。

    哪怕是嗜甜的王離與湯賀吃來,也依然覺得爽快,解了一絲紅糖糍粑的輕微油膩感,為炎熱夏日增添一抹涼意。

    王離意猶未盡:「這聞所未聞的『冰粉』,本以為只是用些價錢昂貴的果子擺擺樣子,瞧著好看罷了,哪曉得嘗來很是不錯,與東市那家胡人做的酥山相比,各有千秋。」

    他又嘆道:「竟真如白博士所言,這家食肆雖然名氣不大,但做出來的新奇吃食堪比宮中御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國子監任太學博士的白慶然,他告訴你這家食肆的?」湯賀揚眉,眼中儘是瞭然,「怪不得往常都往東市大酒樓去的王少尹,今日卻來了宣陽坊。」

    王離佯裝看不懂,忽而倒想起一樁趣事:「修遠,你們國子監負責新菜式的庖廚還未找到嗎?」

    謝青章眉眼淡淡:「暫未。」

    一旁的湯賀開口:「倒是聽說前幾日聖人與沈祭酒手談,提及過國子監生對膳堂的不滿,讓沈祭酒儘快整改。」

    王離「嘖嘖」兩聲:「這不太妙啊,要曉得你們國子監膳堂的難吃,可是全長安聞名的。現如今聖人也曉得了,這要是再引起監生的不滿,轉而讓那群老狐狸抓著不放,事情可就難辦了。」

    此事難就難在,天下會新菜式的廚子不少,但能入國子監的都是官員子弟,其中不乏高官貴胄家的子孫,能讓他們滿意的廚子又有幾人?這些人一旦鬧起來,家去與在朝為官的長輩抱怨,那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謝青章很是坐得住,沒有半點著急模樣,抿了一口茶不說話。

    要比修「閉口禪」的工夫,在座誰都比不上謝青章。

    既然他擺明不想說,王離索性揭開這個話題不談,與湯賀說起近日京兆府和大理寺一共查辦的案子來。他的目光時不時往隔開大堂與後廚的那道帘子望去,滿心期待著接下來又有什麼沒見過的新菜式。

    過了一會兒,就看見那布帘子被掀開,剛剛上菜的孟桑端著木托盤緩步靠近。

    王離和湯賀不約而同停下交談,微不可見地坐直了身子。而一旁的謝青章看似紋絲不動,視線卻淡淡掃了過去。

    孟桑走近,將菜式一一呈上,收走桌案上已空的碗盤。

    「涼拌雞絲、清炒時蔬、酸豇豆炒肉末、芙蓉蛋……另有兩道熱菜與湯點未上,客人慢用。」

    孟桑手中端著東西不便叉手,微微欠身後退下。剛入後廚,轉身時,她透過被風吹動的布帘子朝大堂瞥了一眼,隱約能瞧見三位客人誰也沒再說話,只專心致志地吃菜,仿佛生怕筷子伸得慢了,少吃幾口就會虧了一般。

    看著三位郎君的模樣,應是對今日的宴席還算滿意。

    就在此時,那位被喚為「修遠」的緋袍官員似是察覺到什麼,偏頭看來,剛巧與孟桑的視線對上。

    清俊模樣的郎君面無表情,看著如同高嶺之花一般遙遠,氣質冷清,但有了唇邊那一點醬汁在,卻又顯出幾分平易近人。

    面對這種五品以上的高官,孟桑不敢多直視,連忙將木托盤擱在一邊灶台上,叉手行禮致歉。

    微風已過,布簾落下,阻隔了大堂與後廚,孟桑悄悄鬆了一口氣。

    怪美色誤人,差點衝撞了對方,只盼這位高官是個好說話的性子,不會計較這些。

    後廚忙到不可開交的姜老頭急聲喚道:「桑娘莫要發愣,還有兩道熱菜未做,其中那道酥骨魚可是你的拿手菜式!」

    孟桑連忙應聲:「這就來!」

    吃完宴席,已是酉時。

    王離是今日請客擺宴之人,銀錢是早早付下的,但因這一回吃完實在饜足,離開時又單獨留了半貫錢作為賞錢。

    三人走出食肆,接過各自家僕手上的韁繩,打馬往坊門而去。

    此刻,外頭已沒有白日裡那麼熱,微風拂面,很是舒適。

    王離心情極好,又想起方才無意間提到的國子監公廚一事,隨心打趣道:「修遠,若是能將這家食肆的庖廚招去國子監,應當也能堵住那些高官子弟挑剔的嘴巴,不如試試?」

    許是這一頓宴席吃著實在舒心,謝青章面上難得帶著幾分輕鬆愜意。

    他閒閒瞥了一眼王離:「一看便是店家自己開的食肆,自家人為庖廚,若是硬要招入國子監,豈不是斷人家生意?」

    一旁的湯賀頷首,露出贊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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