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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25:12 作者: 毛球球
化妝師接過名片,愣住了,她只聽說過這兩天時裝周,鹿與南希的核心團隊來看展了,卻沒想過在自己這種小地盤還能見到時尚界王雪這種級別的人。
但王雪顯然和路許不同,她說話很會前倨後恭那一套,她衝著江乘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是路設計師親手做的,我們路設計師打了招呼,讓我盯著,他今天必須一直穿著。給個面子,別為難我,行嗎?」
化妝師點點頭,轉身趕緊離開了。
江乘月坐在鏡子前,覺得自己的臉頰和耳尖都熱熱的,無絳的主唱舉著手,想給王雪鼓掌,但大約又覺得自己沒立場,手僵在了半空中,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江乘月嘗了一口黑咖啡,用手機搜索了「無絳」這個樂隊名。
一張十多年前的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無絳剛剛成立時留下來的合影,照片的畫質很差,但江乘月能看到,那時無絳樂隊的成員,也才20歲出頭,是最年輕的時候。照片上的幾人似乎剛完成了一場演出,頭頂是燈光,背後是樂迷,那時的他們眼睛裡滿是希望,還沒有現實刻下來的痕跡。
只不過十多年的歲月匆匆而過,當初的青年老了許多,樂隊一路飄搖,也終於要到了走不下去的時候,要說不遺憾,那不可能。
「你們……要解散,是因為缺錢嗎?」江乘月問。
「錢是一方面吧。」主唱胡敬忠說,「我們跟十幾年前不一樣了,人人都有了家庭,該收收心了,而且,樂壇也不比當年了,我們老了,該退出了。」
黑咖啡的苦味很濃。
江乘月比誰都能懂,當現實鋪天蓋地地壓下來時,夢想的不堪一擊。
所以他沒勸,只是說:「那不論如何,這場全力以赴吧。」
無絳是存在了十多年的樂隊,live上要唱的都是自己的歌,胡敬忠問江乘月要不要在後台試聽一下錄音,江乘月卻說自己已經聽過了。
「高中的時候,在小酒館兼職打碟,聽過你們的幾首歌。」江乘月如實說。
胡敬忠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玩鼓的時間,還真的挺早。」
「還行。」江乘月說,「對了,我不是學院派,我的鼓裡,可能會比較多地有自己的想法,我更注重推情緒,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晚上九點,路許在品牌亞太分公司的辦公室里,收到了王雪給他發來的一段錄製現場的視頻。
這個live現場規模很小,台下的樂迷大約只有100來人,路許其實不太能明白江乘月這樣的已經初步具有人氣的鼓手,為什麼還要去幫這樣的小眾樂隊演出,但他也沒阻止。
和之前在上海livehouse的那場演出不同,這次江乘月的出場是沒有歡呼和掌聲的,台下的樂迷不認識他,唯獨知道的只有他身上網紅鼓手的標籤。
歌是無絳的老歌,樂隊唱了十幾年,閉著眼睛都能按對和弦,江乘月這次用了雙踩,憑藉著敲擊的力度把軍鼓玩出了不同的音色。
胡敬忠的眼神,漸漸地變了。
鼓是樂隊的靈魂,從第一任鼓手離隊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聽過這麼幹淨的鼓點聲了。
江乘月的手腕太穩了,手肘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每一次敲擊都踩在點上,情緒也跟著音樂推了上去。
胡敬忠這才開始認識到,簽約公司沒有糊弄他們,給他們借來的這個十八九歲的小鼓手,真的是來救場的。江乘月也沒有用最基礎的節奏型,而是有自己的加花。
而江乘月演奏時的視聽效果,幾乎都拉滿了。
都是玩了十幾年的音樂人,他能感受到的,同樂隊的人也能感受到,他手裡的撥片撥出了平時沒有的力度,貝斯聲闖入鼓聲里。
樂迷或許不懂架子鼓,但他們能聽出來好不好聽。
胡敬忠唱了很多年,唱沒了熱情,也沒了力氣,今天卻像是忽然振作起來了一般,找到了幾分自己年輕時玩搖滾的勁兒,這首原創歌陪著他們十多年了,從來就沒像今天這樣,讓他熱血沸騰。現場僅有的一百多個樂迷紛紛舉起手,致以搖滾金屬禮,一曲即將走到盡頭,江乘月雙手拋出鼓棒,鼓棒在空中轉了三四圈,被江乘月原位接回,一陣重音邊擊推起情緒後,進入歌曲收尾。
無絳的樂迷哭了,台上的主唱胡敬忠也哭了,無絳的現場,已經很多年沒有活過了,逐漸收尾的鍵盤音里,胡敬忠舉起手中的貝斯,重重地砸在了舞台上。
琴弦崩裂,樂聲才止,一支樂隊關於音樂的詮釋戛然而止,又仿佛從弦斷之處生出了無數的白鴿,飛往萬戶千家。
江乘月輕輕喘著氣,汗水打濕了他的頭髮,他沒時間擦汗,瞧見王雪舉著手機拍自己,抓著鼓棒,沖鏡頭的方向,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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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乘月回到他和路許的住處時,剛好是周二晚上十點,他刷卡進了門,逛完了一樓的走廊,才發現路許好像不在家。
洗漱完的他覺得有些餓,從冰箱裡找到了吐司麵包,覺得沒什麼味道,踮腳去夠最上層柜子里的辣椒醬,一隻手從他的背後伸過來,拿著辣椒醬的瓶子,放到了更高的柜子頂上,這下他徹底夠不著了。
「路許?」江乘月有點生氣地轉過頭。
「嗯。」路許站著,沒有幫他把東西拿下來的意思,「玩好了?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