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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25:12 作者: 毛球球
    「還有一次,在庭院裡。」路許的聲音沒什麼波瀾,像是在說一件同自己無關的事情,「那時我5歲,他從外面採風回來,我抱著他的腿,想叫他一聲,他抬腳把我踢到了台階下,我摔斷了兩根肋骨,在醫院躺了兩周。」

    江乘月很少聽他講這些已經過去了好些年的事情,他忽然覺得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路設計師其實沒那麼可怕,這些經歷,路許大概也不屑於同別人說。

    江乘月不覺得路許煩人了,他覺得路許也有點可憐。

    所以他照做了路許不久前剛剛給他提過的意見,一手按在路許的胸膛上,一邊艱難地幫路許咬開了一顆紐扣。

    紐扣很難咬,他努力地對付了半天,嘴角被紐扣周圍的布料磨得通紅,紐扣周圍的衣服也泅濕了一小塊。

    他失落地抬頭,發現路許倚著沙發,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臉上半點都沒有剛才講路設計師成長史時的悲涼感。

    「被騙了。」江乘月想,「我是鐵廢物。」

    路許哼出了一聲挺愉悅的笑。

    「我們乖月真的很漂亮。」路許說,「你要不要再親親別的地方?」

    江乘月咬著嘴巴,眼睛紅紅的,沒什麼力度地抬起手在路許右側的臉頰上輕輕地抽了一下:「你先幹什麼就直接說,我又不是不讓,沒必要還賣慘!」

    他站起來要走,路許一把將他按了回去,緊緊抱著,沉著聲哄:「我錯了,路許錯了,ok?我沒騙你,就是看你好玩,想逗逗你。」

    江乘月不覺得自己好玩,他明明只是個不會穿衣服打扮的呆板理科生,這是路許單方面的惡意。

    他對著鏡子,把衣服和頭髮都整理好,坐得離路許遠了一點點,打開手機,給某個同班同學發了消息,催收課程作業。

    江乘月剛開學時被輔導員按頭了學習委員一職,但大學裡收作業,真的不是一件好差事。江乘月發消息的這位同學,每次都不主動提交作業,需要他反覆提醒。江乘月除了學校的課業,還有樂隊的事情要忙,收作業的事情他應接不暇。

    「這種情況就不用等他。」路許聽他唉聲嘆氣,問了情況後說,「學生時代或許還會講情面,但到了職場,誰還會搭理這種情況。」

    江乘月:「但都是同學,我不太好直接……」

    「你把他當同學,他不一定當你是。」路許說,「對別人太好,別人會覺得有些事情是你應該做的。你可以直接告訴他,這給你添了麻煩,或者,直接跟你的輔導員說,你不想擔任這個職務。」

    路許:「你沒必要要求自己每個方面都做到最好,你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該拒絕的時候就拒絕,不要讓一些瑣事干擾了你正常的生活節奏。」

    「好……」江乘月點頭,給這位不交作業的同學發了個過時不候的deadline。

    字面意思,他剛剛好像,被路哥教做人了哎。

    但確實,跳出學生思維,困擾了他大半個月的問題,仿佛不值一提。

    -

    夢鍍的這場演出在周日晚上,面對的大多都是上海本地的樂迷,這些樂迷現在只在錄像或音頻中接觸過這支樂隊,沒看過他們的現場。江乘月和孟哲在做演出準備時,還委託簽約的唱片公司帶過來一部分專輯,用作演出結束後的簽售。

    樂隊裡其他幾人各有工作,除了江乘月,都是演出當天才趕到上海。由於節假日出門,江乘月來的時候,只買到了站票,怕旅途中損壞了鼓,他沒背自己的鼓,本次演出借用了音樂空間的設備。

    「你這身淺藍色衣服真不錯。」上台前,李穗說,「這邊的架子鼓外觀是淺藍色的,剛好能搭上,你是故意這麼穿的?」

    「不是。」江乘月搖頭。

    這是路許昨天給他帶過來的。

    之前他為了點破事和路許吵架時,還捎帶了這件衣服的顏色問題,沒想到路許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拋棄了原有的設計方案,直接由著他,把衣服做成了淺藍色。

    說到路許,演出都要開始了,江乘月還沒看見路許的身影。

    路許那麼忙,說要來看,大概也只是逗他的,怎麼可能會這個時間趕過來。

    台上帶著夢鍍logo的黑色幕布落下,已經準備完畢的樂隊成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鼓手的位置靠後,是一場演出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部分,江乘月也不在意,沒特地走到前面,只是遠遠地舉著鼓棒衝著樂迷揮了揮手。

    台下卻有樂迷喊了他的名字。

    「江乘月是?」有本地不了解夢鍍的觀眾問。

    「夢鍍的鼓,鼓聲特別穩,節奏也好。」

    「他們的鼓手看起來好斯文啊,很有學生氣,總覺得年紀太小了,能躁起來嗎?」

    「他能。」旁邊插過來一個聲音。

    樂迷轉過頭,看見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個子很高的人,這人穿了件淺藍色的連帽衫,白色運動長褲垂墜質感的布料讓他的雙腿看起來很長,這人轉過頭時,混血兒的長相和藍眼睛著實讓正在吹夢鍍鼓手顏值的樂迷驚了一下:「太好了,我們江乘月都有外國樂迷了。」

    Livehouse里的人多,味道說不上好,路許遠遠地站著,被身邊的人撞了一下,沒過多久,又被踩了一腳,可他全然沒有在意,一雙眼睛始終只是盯著台上架子鼓後坐著的江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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