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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2:09:32 作者: 容光
    酒足飯飽之後,她喟然嘆曰:「今後誰娶了你,當真好福氣!」

    顧老師看她一眼,「暫時沒有入贅的打算。」

    她就樂呵呵的坐在沙發上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房子很久沒住人了,那你爺爺奶奶呢?」

    話剛出口,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笑意頓時消失不見。

    顧之笑了,「別亂想,他們還健在。我父親有兩個姐姐,如今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家境都不錯,想著老年人年紀大了,就這麼一直住在楊縣沒有兒女照應,也挺孤獨的,就說好三姐弟一人照料兩老一段時間,也趁他們還能走動的時候,帶他們四處玩玩。」

    這樣的家庭令舒晴欣羨不已,她靠在沙發上嘆口氣,「真好。」

    因為是周末,只放兩天假,要是兩人住在楊縣,還要鋪新的床單和被套,僅僅一個晚上而已,這麼麻煩也不划算,最後還是決定在晚上趕回A市,左右不過一個小時車程。

    臨走之際,顧之開車多繞了一圈,到舒晴去了一些地方。

    他就讀的小學模樣未變,只是多了些綠化植物,門口的大字翻新了一遍。

    他經常吃的那家炸醬麵店還在,只是店內裝潢全部換了,唯有那對年邁的夫婦恩愛不變。

    最後經過了楊縣的那家古樸戲院,外面有幾個孩子坐在青石板上玩石頭,笑嘻嘻的,而老舊的戲院裡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曲聲,舒晴聽不懂,卻也覺得別有意境。

    牆頭有些許垂柳從院子裡探了出來,新綠初露,枝芽茂盛。

    她搖下車窗,看著這樣平淡又悠遠的場景,忽然喃喃地說了句:「春天來了。」

    生在城市,總會因為忙碌的生活節奏而遺漏了四季交替,亦或身邊那些不起眼的景致,而在楊縣,她終於找到了那種平和的心態,頭一次體會到過去忽略了的美好。

    可是絕對不能讓顧老師太得意,免得他本來就爆棚的自信心一路奔向令人髮指的地步,所以舒晴在返程的路上問他:「你之前不是說要帶我看電影嗎?原來只是個幌子?」

    一副「喲原來顧老師也會撒謊以後他說啥都當他在放屁」的樣子。

    顧之開著車,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我以為,我已經把我的童年變成電影放了一遍,可惜唯一的觀眾似乎不太滿意。」

    舒晴忍不住低頭笑了,抬起頭來卻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這麼可愛,他聰明又穩重,溫柔而美好,真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夠得到他。

    在這樣一瞬不瞬的注視里,從容如顧老師也慢慢地感受到了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於是很快添了句:「當真不滿意?」

    回應他的是一個很輕很短暫的親吻,舒晴靠近他,在他右臉上飛快地觸碰了一下,正笑眯眯地探回身子時,汽車卻猛地一下停在了路邊。

    顧之轉過頭來望著她,似笑非笑地說了句:「這麼說來,是很滿意了?」

    舒晴假意皺眉思考,「還行吧,不過仍然有進步的空間。」

    顧之揚起唇角,忽然伸手吧嗒一聲,解開了她的安全帶,然後溫柔有力地扣住了她的腰,在接近她的過程中,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說:「既然覺得滿意,那我就不客氣地討要觀影費用了。」

    下一刻,他的面容擋住了她眼前的所有光線,隨著陰影一同襲來的還有他鋪天蓋地的清冽氣息,以及柔軟輕薄的嘴唇。

    夜色正好,月光溫柔。

    於是舒晴的臉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車程里,一直保持著充血狀態,目不斜視,正襟危坐,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終於到了A市時,顧之在她下車前若有所思地說了句:「這點程度都不習慣,以後還怎麼深入?」

    ……深入?舒晴的黃暴細胞開始作祟,頓時臉更紅了。

    看著顧老師修長挺拔的背影,和那一看就是正經人的氣勢,舒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告訴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

    *

    之後的日子還和以前一樣,多數時間花在專業課上,少數時間奉獻給了顧老師的法語。

    四月份的時候,舒晴和外院所有大二學生一起參加了專業四級的考試,只是考試過程中發生了一個小意外。

    當時所有人都才剛拿到考卷,忽然間察覺到地面開始搖晃,監考老師臉色一變,「地震了!」

    有個學生立馬開始往外沖。

    舒晴也驚慌了片刻,但察覺到地面的震動還是比較輕微的,也就沒有太惶恐。

    六年前,舒晴經歷過一場大地震,雖說A市不是震中位置,但同在一個省內,震感自然也是很強烈的。

    那之後一直斷斷續續地經歷了一些餘震,震著震著也就習慣了。

    監考老師立馬出面維持現場秩序,「沒事的沒事的,大家繼續考,如果實在覺得沒辦法考下去,可以交卷離開,但是希望大家把握機會,畢竟專四隻能考兩次,這次機會放過了,之後就只能孤注一擲了。」

    專四不過,畢業證都拿不了,在場的沒人離開,都是忐忑不安地繼續埋頭做題。

    同一時間,在走廊巡考的顧之立馬走向了另一頭,在輕微且持續不斷的餘震里出現在了一間教室門口。

    講台上的監考老師看見他,低聲說了句:「一切良好。」

    顧之點頭,視線卻在教室內掃視一周,最後與靠邊第三排且正抬頭朝這裡看來的人對上了目光。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四個月後,成績出來了,省內最著名的Z大因為多數考生棄考,所以過級率很低,而舒晴所在的C大除了極個別的學生以外,幾乎全體考生都堅持在餘震當中參加了考試,並且取得了優異的成績,過級率在全國高級院校英語專業都名列前茅。

    而其中,舒晴是上了九十分的十一個人之一。

    她向來不是擅長語法和筆試的人,可是在之前那幾個月里,有一個顧之陪著她沉下心來學習。

    那麼多個周末,他們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裡,他做他的手術策劃,她刷她的模擬題,哪怕一句話也不說,氣氛也莫名和諧。

    拿到成績那天,舒晴迫不及待地拿出余治森奉獻出來的舊手機給顧之打了個電話,幾乎是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就笑著歡呼道:「我專四考了九十一分,是不是很厲害?請我吃飯!」

    顧之其實早就知道她的成績了,外國語學院的辦公室都在一條走廊上,專四成績一出來,所有老師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而這十一名高分通過的學生自然也美名遠揚。

    聽見舒晴的名字時,顧之很難抑制住嘴角上揚的趨勢,最後還是由它去了,垂眸輕輕笑起來。

    系主任笑著打趣,「呀,之前法語專四過級率創了新高時,也沒見顧老師這麼開心,今天怎麼替英語專業的高興起來?」

    顧之笑著回答說:「感同身受。」

    別有深意的四個字,聽在別人耳朵里是一回事,而在他心裡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

    如果時光一直這麼從容舒緩地流過,那也算是件好事,只可惜事實總是不如意,意外頻頻。

    大三之前,舒晴遇見了大學以來最手足無措的一件事。

    又是接近期末的時刻,燥熱的暑氣已經在預示著暑假的來臨,坐在教室里人也紛紛拿著扇子或者書本扇個不停。

    離下課只剩十來分鐘了,舒晴的手機卻忽然震動起來,她在抽屜下面看了眼,屏幕上是「媽媽」二字。

    她掐斷了電話,打算下課再回。

    結果一分鐘後,手機又急促地震動了一下,這一次舒媽媽是發的簡訊,上面只有一句話:爺爺病危,速回電話!

    看到簡訊的一瞬間,舒晴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教室里大家拿著書本嘩啦啦扇風的聲音驟然消失,窗外的蟬鳴倏地不見,就連顧之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遠。

    全世界只剩下簡訊上觸目驚心的四個字:爺爺病危。

    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一旁的秦可薇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擔心地問她怎麼了,舒晴卻連話都說不出來,緊緊地拽著手機衝出了教室。

    她站起來的姿勢太過突然,嚇了大家一跳,正在講課的顧之也微微停住,目光隨著她的身影出了門。

    他頓了頓,低頭看著課本,「我們繼續。」

    而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裡,一直到下課鈴響起時,舒晴都沒有再回來。

    幾乎是鈴聲響起的瞬間,顧之就停止了講課,囑咐了一句「課後及時複習」,然後就走到了走廊上,左右搜尋。

    空無一人。

    他的眉頭微皺,毫不遲疑地走向了走廊盡頭的室外陽台。

    才剛靠近,就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哽咽急急地說:「……怎麼會這樣?不是一直身體很好嗎?爺爺自己也是中醫,怎麼可能連自己患有心臟病都不知道?……我不信,我要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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