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立位詔書,下定(3)
2023-09-19 01:51:38 作者: 鳳棲梧桐
杜成雖駭然安寧縣主居然有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但仔細想來,以傅家如今的財富地位想找個對她一心一意的夫婿其實真的不難!
這事落在普通人身上倒也沒什麼不妥,偏偏她是六皇子喜歡的人,偏偏六皇子是主子的死穴!
主子一貫強勢,說一不二,既低頭許了安寧縣主四妃之首的位置,已是看在六皇子對她的喜愛之上,或者是因錦妃娘娘對安寧縣主才格外開恩,好言勸慰。
卻不想,被安寧縣主言辭鑿鑿,一口否決!
這口氣,他如何能忍?!別人不知,他卻是知曉,主子已然動了殺機!
「主子息怒!」杜成再顧不得傷口的疼,一咕嚕從榻上滾下來,胸口的玄色衣袍瞬間變了色,他不管不顧撐著身子爬著到洪德帝腳邊,「六皇子如今已二十四歲,身邊空無一人,難得遇見一個喜歡的人……」
「喜歡?喜歡能守的住天下?!你居然跟朕談喜歡!」洪德帝眸眼冷厲,瞪過去,「我當年多喜歡錦屏,不一樣為穩固江山娶了孫家女,他為何不能娶?」
杜成苦笑,他跟六皇子能一樣嗎?六皇子雖在外風評不好,但就他所知,六皇子這麼多年來卻是潔身自好,床上連個伺候的宮女都沒有,主子可從未拒絕過美人投懷……
這些話他說了是逾距,不說……照主子這般說辭做派,等六皇子回來,難免父子矛盾再起,若因此離了心,主子今日有多憤怒,來日就會有多痛苦懊悔!
「主子,您對錦妃娘娘的情義天地可鑑,但六皇子和安寧縣主與您和錦妃娘娘總歸是不一樣的!主子身邊從未缺過美人嬌娥,六皇子身邊從不讓宮女近身!您當年喜歡錦妃娘娘是放在心裡,六皇子喜歡安寧縣主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主子,六皇子本就不喜您的江山皇位,您若再以此作伐,壞的不只是他與安寧縣主之間的緣分,還有你們父子這麼多年的親情啊!」
「杜成,你放肆!」洪德帝哪容旁人玷污他與樓錦屏之間的感情,當下拍桌怒喝,「我與那些人都是逢場作戲,你居然敢拿她們髒我對錦屏的感情!」
那些人是女人嗎?那些人只是工具!她們怎麼敢與錦屏相提並論!杜成,他怎麼敢說!
「主子,六皇子也是逢場作戲,卻從未聽聞他讓哪個女人上了他的床!」杜成垂眸,說完這句,臉上一片慘白。
「你……」洪德帝大怒,抬腳將杜成踹翻在地,杜成呻吟一聲,想翻身起來卻疼的一點力氣都無,他一手撫上胸膛,咬緊了唇,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胸口傷口處已滲出大量血液,將胸部到腰間一片的玄色衣袍盡數染變了顏色。
傅雲杉有心去扶他,卻被他以眼神拒絕。
洪德帝瞧見他的症狀,抬起的另一腳恨恨放下,又瞪著一旁跪著的傅雲杉,「傅雲杉,你非要皇后之位不可?」
她要的從來就不是與一群女人爭寵!不知道當年的錦妃娘娘是否考慮過這個問題?
「皇上明鑑。我天啟歷代皇后皆出身名門,知書達理,德才賢惠。反觀民女,長於鄉野,言行僻陋,四書不通,實是當不起皇后之德!」傅雲杉不敢猶豫,垂首表態。
洪德帝眼神鋒利,「六皇子偏偏喜歡你,非要你為後不可呢?」
「民女對六皇子從無非分之想!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心底猛的一抽,疼的她臉色都變了,伸手就想按住胸口的位置,咬著唇忍了幾忍才將這悸動壓了下去。
杜成大驚失色,主子這是要幹什麼啊?真的不顧念父子之情了嗎?
「主子……」他急的紅眼,張嘴叫了一聲,卻只有低低的呻吟。傅雲杉側眸朝他微微一笑,眸中是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悲傷,杜成一時無聲,知曉她已做了決定,多說無益!
洪德帝瞥了杜成一眼,重新看回她,「如此,你還會不遺餘力的助他登上大位?」
「民女的命是六皇子救的,今日一切皆是皇上和六皇子所賜,六皇子有需,民女定當竭盡全力……」傅雲杉唇角勾起一抹笑,卻未能抵達眼底,一字一字吐出最後四個字,「死而後已!」
「好!」洪德帝仰頭大笑,「說的好!不愧是身上流著余家、玉家和傅家血液的種!」話鋒一轉,洪德帝復垂下眼瞼,鳳眸重新審視傅雲杉,「但朕還是覺得只有你嫁給了樓重,才會真的盡心盡力為他做事,你又待如何?」
「民女若不嫁,會如何?」傅雲杉驀然抬眸,看向洪德帝。
洪德帝與她目光相對,淡淡一笑,「你是我兒子喜歡的人,為他著想,朕也不會動你,但其他人如何……可得看朕的心情了,你可明白?」
傅雲杉的臉色驀然刷白如紙!
「若民女將手中銀錢生意盡數交於朝廷,可能全身而退?」袖中雙手緊握成拳,指甲緩緩掐入肉中,指頭泛白。傅雲杉面上亦是淡淡一笑。
洪德帝微怔,眸中掠過一抹讚賞,繼而搖頭,「船已開,不跳尚有活路,跳只有死路一條!」
主子這是在拿安寧縣主身後的家人逼她就範!
杜成面若死灰!
「聽聞皇上是明君,可能寬容?」傅雲杉咬牙爭取最後一份希望。
洪德帝鳳眸微挑,「朕寧願當昏君!」他轉身,背對傅雲杉,「那小子應該告訴你了,我已時日不多。所以此刻容不得半點不確定因素,你要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皇上不怕我將今日之事告訴樓重?」傅雲杉恨紅了眼眸,緊盯著地面,恨不得射穿一個洞!
洪德帝嗤笑一聲,並未轉身,而是拿起了桌上的傳國玉璽,「啪」一聲蓋在明黃的織錦聖旨上!
「今日之事泄露一句,你身邊的人就會消失一個,你可以試試……」他餘光掃了一眼傅雲杉,聲音淡淡,「……看誰先死?」
她絲毫不懷疑!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更何況,她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洪德帝敢說下這樣的話,即使死也會提前安排好諸如死士之類的人!
「好!我不會將今日談話內容說出去!」傅雲杉咬破了唇,一股血腥之氣在口腔蔓延,袖內的手指甲掐破了掌心,有刺痛從掌心蔓延開來。
「我會按照皇上的吩咐嫁給樓重,也請皇上信守承諾,放過我身邊的親戚朋友!」
洪德帝哈哈大笑,上前親手攙扶了她,「這就對了,乖媳婦兒!瞧這嘴唇都破了,混小子回來可要罵我欺負你了!來人,請太醫!」
外面立時有人應了,隨即響起腳步遠去的聲音。
洪德帝一派慈祥的沖傅雲杉笑了幾聲,鬆開她將地上的杜成扶上榻,「你這老小子發什麼瘋,瞧瞧這剛結痂的傷口又裂了,你真是不想活了!」
「奴才先走一步好去下面探路!」杜成狠狠喘息了兩聲,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洪德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給你點顏色你就喘上了!朕沒讓你死,你不許死!聽到沒?」
杜成很有骨氣的將頭別到一邊,不吭聲。
洪德帝氣呼呼的甩了袖子,也扭過頭去。
不多會兒,劉太醫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一瞧不是皇上有事,立時大鬆了一口氣,平了平呼吸,行參拜之禮,「微臣參加皇上,吾皇萬歲……」
「萬個屁歲!」洪德帝冷眸一射,瞪著劉太醫,「還不過來給這老小子瞧一瞧,這崩裂的傷口會不會死人!」
「是!是!」劉太醫抹了把汗,從地上爬起來,上前解了杜成的傷,待瞧了傷勢,倒抽一口涼氣,洪德帝臉色一沉,「還不趕緊止血包紮!」
劉太醫哪裡敢說其他的,手腳利落的從藥箱裡拿了止血藥和乾淨的布條,幫杜成換了,又囑咐道,「杜公公這傷口頗深,需要靜養,可千萬不能再扯裂傷口了!失血過多也會出事的!」
「有勞劉太醫。」杜成蒼白著臉朝劉太醫點頭道謝,洪德帝哼了一聲,掃了掃傅雲杉,指揮劉太醫,「去給我未來兒媳婦瞧瞧她唇上的傷口,可千萬不能留疤!」
劉太醫猛地瞪大了眼睛,飛快的梭了傅雲杉一眼,忙不迭的反身到傅雲杉身邊,看了她唇上的傷,笑著從藥箱裡掏出一個瓷瓶,「安寧縣主每日塗一些,保管三日就好,絕不留疤!」
「謝劉太醫贈藥!」傅雲杉應聲,點了點頭。
許是覺得沒意思了,洪德帝看著劉太醫將藥遞給傅雲杉之後,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
傅雲杉求之不得,立刻拎裙告退。
劉太醫機靈的尾隨,腳步飛快。
「杜成,你覺得我做的不對?」良久,洪德帝開口。
「奴才說的話主子能聽見去嗎?」杜成苦澀一笑,「奴才說句不中聽的話,六皇子與主子都是痴情之人,但唯一點不同,六皇子是個專情的人,主子卻不是!」
洪德帝擰眉,「杜成!別人不知我對錦屏的感情,你難道不知……」
「奴才知道!」杜成笑看洪德帝,「主子愛錦妃娘娘毋容置疑,但不可否認,對皇后、對容妃、對蕭妃、對玉妃,主子能說自己對她們完全無情嗎?」
「何謂專情?專情即是對人對事物的感情達到的一心一意的程度!主子可做到了?」
「不許你胡說!」洪德帝惱了,「我對錦屏是一心一意的!那些人只是工具,是工具……我知道你想為那丫頭說話,你趁早歇了那份心!我說過的話絕不會收回!她一個不能生養的丫頭做了皇后是要我元家的嫡枝一脈絕後嗎?她一個商人之女如何能母儀天下!朕屬意的皇后人選是西北侯家的常六,她父母皆是能征善戰之人,背後又有幾十萬兵馬,是最合適的人選!」
洪德帝拂袖離去。
「主子!」杜成大吼,「您這是要把六皇子與您的最後一點情分都磨光嗎?您這麼做一定會後悔的!您不想一想,錦妃娘娘初入宮中,那些女人暗地裡往錦妃娘娘的飯菜里酒水裡下了多少次毒?若不是錦妃娘娘習武擅毒,哪裡有命生下六皇子!就是生六皇子時不也被人鑽了空子,害的錦妃娘娘險些血崩而亡!六皇子對安寧縣主用情至深,怎會願意她重複錦妃娘娘所受的苦!」
「你說什麼?」洪德帝身子一頓,轉身到杜成身邊,大聲道,「你說什麼?什麼下毒?什麼血崩?說!」
杜成嘆了一口氣,「錦妃娘娘不願讓主子分心,從不讓身邊的人告訴主子,奴才也是偶然一次遇見,逼了伺候娘娘的貼身女官,才知道的。娘娘生六皇子時,因胎兒過大,有些難產,太醫就開了引產的藥,誰知,有人在藥里下了手腳!娘娘喝了一口察覺不對,就沒再喝,就那一口也險些造成血崩!主子,就看在娘娘的份上,六皇子與安寧縣主的事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好不好?」
「該死!是誰?到底是誰?你說,我要殺了她給錦屏報仇!」洪德帝失去冷靜,怒聲道。
杜成搖頭,「娘娘怕引起你的主意,不讓人查!」
「查!給朕查!當年之事,悉數查出,朕要他們給朕的錦屏陪葬!」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當年宮中只有錦妃娘娘一人,何來下毒下藥?何來爭風吃醋百花凋零?」
洪德帝怔住,良久無聲。
從上書房出來,傅雲杉只覺渾身的力氣都用光了!身子一軟就要癱倒在地,身後立時伸過來一隻手臂,將她牢牢扶住,「安寧縣主,小心腳下。」
「多謝公公。」傅雲杉扯出一抹笑朝德安點了點頭,腳步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卻不知為何總是總不穩當,不由苦笑,德安上前兩步,拖住她的胳膊,「奴才送安寧縣主出宮。」
「麻煩公公。」有德安攙扶,她總算走出了直線,出了上書房範圍,剛踏上出宮的路,一身鵝黃色衣裙的嬌俏女子笑意盈盈迎了上來,「杉兒,小李子說你今日進宮來見父皇,果然是真的!還好讓我堵住了,走,跟我回萃玉宮坐會……」
話未說完,就瞧見傅雲杉被血染紅的衣袖,驚呼一聲,一把抓了過來,「天,你的手怎麼……杉兒!」
傅雲杉卻是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