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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48:17 作者: 天下無病
只見原本昏迷的宇文睿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眼睫輕輕的顫動,而後緩慢的半開了細長的狐狸眼。
我胸口的疼痛在見到他睜眼的那一刻奇異的淡了下來,只因為他棕色的眸子裡的清澈與波瀾不驚。
宇文睿永遠都是宇文睿,無論身處何時與何地。
「宇文公子,」官服男子開口,客氣的道:「今日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本官講?」
宇文睿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嗓音似乎因乾涸而沙啞,「不知大人希望我說什麼?」
官服男子表情暗下,有些不悅的道:「本官是問,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本官講!」
「哦。」宇文睿淡淡一笑,「大人這話已經問了好幾天了。」
「是,本官問了好幾天了。」官服男子忍住怒氣道:「那你今日可想好了?」
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大人覺得呢?」
「宇文睿,本官沒時間和你猜來猜去!」官服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都抖了抖,「你安排在皇宮裡的jian細是誰,你說是不說?」
宇文睿懶懶的抬了下眼,「說什麼?」
「你……」官服男子氣噎,狠狠的瞪圓了眼睛道:「宇文睿,你別怪本官不給你面子!」他轉頭對守在刑具旁的牢監丙道:「把那幾個小傢伙給我拿出來!」
牢監丙忙回:「是的,大人。」他從刑具箱裡翻了一個小鐵盒以及一雙筷子出來,恭敬的走到官服男子身邊,「大人,在這裡。」
官服男子粗聲道:「宇文睿,本官再問你一遍,說是不說?」
比起官服男子的狂怒,宇文睿顯得淡定有餘,「大人到底希望我說什麼?」
「你!」官服男子氣的發抖,大手一揮道:「給我上去!好好餵飽這些小傢伙們!」
牢監丙聽令,走到宇文睿身邊打開了盒子,然後用筷子夾出了一條粗細如小拇指的……螞蝗。
我在一瞬間感到渾身發冷,胃裡有東西不住的在翻攪。那人不斷的夾出一條條透明且細長的螞蝗放到宇文睿的傷口上,任由它們蠕動著濕軟的身子往嫩肉靠近,而後往深處鑽去,既貪婪又迫不及待……
我死死的咬住唇,止住了脫口而出的嗚咽,卻停不住逐漸泛紅的眼眶和鼻間的酸意。
那些噁心的東西們就那樣死命黏在他的傷口上,它們的身軀開始漸漸飽和,透明的軀幹慢慢的染上色彩,由淡到深,由粉到血紅,再由血紅到暗紅。它們貪得無厭的吸食著不屬於它們的鮮血,卑劣的讓人恨不得立刻踩死它們。
可宇文睿的表情還是那麼的淡,似乎他的傷口並沒有巴著這些噁心的東西,也似乎那些被吸走的血根本不屬於他。
難怪,難怪他這麼蒼白,難怪他看上去脆弱的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阿藍。」身旁有人伸手擦掉我的淚,溫和的語調卻藏著陰鬱,「你哭了。」
我愣愣的回不了神,直到伸手撫上臉頰觸到一片濕潤時才發現自己真的哭了。
我……有多久沒哭了?
似乎在遙遠的那場婚禮後,似乎在我重新開始生命後,我就再也沒落過淚。
可是現在,我哭了。
「阿藍,你知道嗎?」孟少珏親昵的撫著我的臉,眼中風雨欲來,「你越替他擔心,我就越想折磨他。」他說完便扯了下牆上垂下的繩子,隔壁牢房立刻響起了輕微的鈴聲。而那官服男子聽到鈴聲後濃眉一皺,道:「小傢伙們吃飽沒?」
牢監丙靠近看了看,眼神露出厭惡與恐懼,嘴裡還是恭敬的道:「回大人,都飽了。」
「那好。」官服男子揮了揮手,眼裡也有著嫌惡,「都收回來。」
於是牢監丙又用筷子將那一條條變的暗紅和粗壯的蠕動物體夾回了盒子裡,迅速的扔到了刑具箱中。官服男子這時又看向從進門後一直在燒爐子的牢監丁,問道:「好了沒有?」
牢監丁轉了轉手中燒紅的烙鐵,道:「大人,差不多了。」
官服男子走到牢監身旁接過了烙鐵,通紅的烙鐵在他臉上映出紅光,更顯猙獰。他走到宇文睿面前舉起手中的烙鐵,問道:「宇文公子,我再問最後一遍,你說是不說?」
宇文睿的面色比起剛才又蒼白了幾分,唇瓣毫無血色,可他卻仍舊一派雲淡風輕,虛弱的道:「大人到底想聽我說什麼?不如直接告訴我可好?」
官服男子濃眉緊皺,細眼內滿是陰狠的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罷將那燒紅的烙鐵對著宇文睿的腹部去,單薄的布料不堪高熱的烙鐵,頃刻間便化為灰燼,烙鐵灼在皮膚上的發出了輕微的「嘶嘶」聲,皮膚周圍甚至冒出了幾縷細煙……
宇文睿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額邊青筋暴露,可那緊緊咬住的牙關還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我只能死命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嘴裡嘗到濃重的血腥味,但卻感受不到一絲的痛覺。
宇文睿。
眼裡的液體似乎越落越急,多的模糊了我的視線,多的我有些看不清楚他臉上細微的神情,多的我只能蹲□子捂住嘴唇低聲哭泣。
表哥……
孟少珏卻在這個時候發難,一把將我拽到他的胸前,毫不溫熱的抬起我的下巴,狹長的鳳目里滿是憤怒。他道:「安柯藍,你還要繼續看嗎?還要我繼續行刑嗎?」
我拼命的在他懷裡掙扎,卻阻止不了他壓著我繼續對著窗口,看著那邊的男子繼續用烙鐵躺著宇文睿的腹部,看著宇文睿一聲不吭的暈了過去,看著他俊美蒼白的臉上一片冷汗,看著他的唇瓣被咬的鮮血淋漓……
「你放開!」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恨意,用力的踢他打他,可他只輕鬆的束起我的手,薄唇果斷的向我壓來。他粗魯的吸吮著我的唇瓣,不顧我的掙扎和唇腔內瀰漫著的血腥。淚水和血混雜的味道有些怪異,怪異到在我用力咬了他之後他反而笑了起來。
他離開我的唇,低沉的笑了起來,留著血的舌尖曖昧的舔了舔唇瓣。
他道:「阿藍,你可以救他的。」
八二章
孟少珏說,我可以救他。
是的,我怎麼忘了?我手上有藏寶圖,我可以救宇文睿。
我稍微平息了下情緒,沙啞的道:「放了他,我可以給你想要的。」
藏寶圖之於我什麼都不是,而宇文睿之於我……卻是唯一的特殊。
孟少珏神色稍斂,目光柔和的看著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輕笑了一聲,「我給你藏寶圖,你放了他。」
他們都想要藏寶圖,無論是皇姐,賀蓮臣,亦或是孟少珏。
無敵的財富,吞噬了多少人的欲望?
但孟少珏眼中的柔和緩緩的褪下,一股陰暗從眸底擴散,繼而冷聲道:「你以為我要的是藏寶圖?」
「難道不是嗎?」我直直的看他,「我可以給你藏寶圖,不僅雲彌的,還有雲戰的,條件是你放了宇文睿。」
藏寶圖和宇文睿孰輕孰重?對於我來說自然是宇文睿比較重要。他們三了的紛斗我不想理,他們三了的爭奪我也不管,和我有關的僅是宇文睿。
孟少珏突然笑出了聲,低沉的嗓音里卻無笑意,「好一個自作聰明的安柯藍。」他眯起長眸,眼神灼熱的看著我,「如果我說我要的不是藏寶圖呢?」
我愣了愣,他要的不是藏寶圖?莫非……「你要我幫你去接近皇姐?」然後成為雲澤的jian細,為他做事?
他卻不回答,只抬起我的下巴,對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要的是你。」
話語落下後,一片沉寂。
我沉默了一會後開始失笑,諷刺的道:「好主意。」
一般女子皆以身為先,不論她一開始多不喜一個男子,只要男子得了她的身便等於奪得了心,而後任他予取予求,毫無怨言。
孟少珏啊孟少珏,你想的果然是萬全之策。
我笑的虛偽,「我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他臉上的笑容褪的乾乾淨淨,冷聲道:「答應了是最好,不答應我就一直等到你答應,比下耐心也無妨。」他撩起我的一縷髮絲,細細的把玩,「今天就到這裡。」
孟少珏說完便牽起我的手往外走,連我再看一眼宇文睿的機會也不給我。我踉蹌著走到門外,卻被一個人突然撞上。撞我的人正是剛才的牢監乙,他慌忙的低頭向我道歉:「姑娘真是對不起,小的沒看到您,大人恕罪,小的瞎了狗眼才撞到了姑娘,大人恕罪!」
孟少珏微微皺眉,「讓開。」
牢監乙立刻誠惶誠恐的退到一邊,嘴裡繼續賠著罪。孟少珏也不再看他,拉著我便往外走去。
我用眼角瞥了瞥那牢監乙,繼而緊緊的握起左手,安分的跟他走了出去。
回到丞相府後青丫正在門口候著,孟少珏對我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沒有回話,自顧自的回房間然後關上門。
門外青丫低聲和孟少珏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兩人便一同離開。我待門外毫無動靜後才攤開自己的左手,露出了微微被汗水打濕的一張紙條。
這是方才在牢房裡那牢監乙塞給我的。
我擦了擦手心的汗,微微顫抖的打開了紙條。
紙條上詳細的寫著一個地址,註明著是雲澤的密牢。
那個牢監乙……是宇文睿的人?
想到這裡我有些按捺不住的起身,那牢監既然是宇文睿的人必表示他會叫人去救宇文睿,可他現在寫了牢房的地址給我是為什麼?我捶了捶手心,難道他根本不能向外面傳消息,所以只能寫好地址等待時機送出去?
可是我要怎麼才能把這個地址告訴牧一他們?
我不禁開始來回踱步,送出去,送出去,誰能幫我送?
我正思索間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些細微的聲音,似乎是某種動物在用爪子撓門。我立刻將紙條塞到了靴子裡,理了理衣擺後開了門。剛開門便感覺有東西猛的撲上了我的腿,低頭一看,竟然是……小黑?
我抬頭,一抹桃紅色的身影映入了眼中。
她彎起唇角,水眸里有星光點點,「阿藍。」
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瑩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