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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46:01 作者: 明月卿酒
景順帝拂袖,又恢復了往日帝王的威嚴,仿佛這重病的四個月只是做了一場長一點的夢。
「父皇說的是。」
景順帝看著他低眉順眼這才心情舒服了許多,想來他被困了這麼些日子,就算蕭則緒大好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叫康德祿來見朕。」
他習慣性地發號施令,然而整個宮殿沒一個敢動的宮人,連福樂都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康德祿到底怎麼了?」
景順帝龍顏大怒,聲音都拔高了不少。
「父皇別生氣,福樂,去將爐子上溫好的粥取來,父皇大病初癒,吃些東西吧。」
景順帝可不吃他這一套。
「放肆!康德祿是朕身邊的人,你把他怎麼了?」
他想摔些什麼東西,轉眼看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然而蕭則緒卻知趣地將先前餵藥的藥碗遞了過去。
景順帝抓著藥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然而並不解氣,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頭堵得不上不下。
此時福樂端了一碗清粥遞到蕭則緒手邊,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原本盛怒之下的景順帝,聽到這句稱呼更是氣得頭暈眼花,眼底的怒火比那爐子裡的火焰還要旺盛三分。
「你叫他什麼?太子殿下?朕怎麼不知何時復了你的太子之位。」
景順帝拂袖摔了那碗粥,啪地一聲瓷碗碎裂,裡面的粥全灑在了毯子上。
宮內的宮人聽見這等爭吵聲更是嚇得將頭垂得更低,恨不得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蕭則緒卻不惱只輕輕地招手喚了兩個宮人來收拾了地上的東西。
「父皇病重,朝中無人支撐,自然需要兒臣監國。」
景順帝怒道:「監國?蕭則緒,你放肆!朕已廢了你,你不可再踏入朝堂半步,你敢抗旨?」
「兒臣只是為了燕雲著想。」
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就算朕是死了,朝中還有你兩位皇兄,輪不到你來管。滾出去,滾回你的將軍府。」
「父皇……」
蕭則緒上前一步。
景順帝卻如臨大敵,後退一步,「你要做什麼?蕭則緒,朕是你的父皇。」
「來人,李廷望,李廷望呢?」
李廷望原是宮內禁軍統領,蕭則緒入長春宮當天就將人給換了。
「李廷望沒有保護好父皇,犯下失職之罪,已經死了。」
「你連李廷望都殺了?你現在是不是要連朕也殺了。」
「你放肆!跪下,朕讓你跪下。」
眼看著蕭則緒步伐還在逼近,景順帝如驚弓之鳥,蕭則緒每一個動作都好像在懷中藏了什麼利器,下一刻就能上來要了他的命。
蕭則緒眸中閃爍著窗外燃著的燭火,不知在想什麼。
他突然後退幾步,退到屏風外掀起長袍跪下,脊背挺得筆直。
景順帝這才舒了一口氣,他真怕這個兒子突然狗急跳牆篡位,看來他的膽子還沒大到那個地步。
「既然好了,往後安安分分地待在將軍府,朕不會再追究你的過錯。」
蕭則緒跪在屏風外,景順帝淡淡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他突然抬眸,苦笑一聲。
「過錯?」
聲音清潤卻帶著一絲冷冽,像是狂風暴雪中盛開的寒梅,寒氣逼人。
「兒臣何錯之有?」
「難道不是父皇忌憚兒臣,故意給兒臣扣了一頂帽子?」
他跪得筆直,直視前方,嗓音冷淡,一字一字極為清晰,抑揚頓挫訴說著所有的不公。
肩線隱在寬大的衣袍之下,金線絲綢貴重帶著垂墜感,襯著他有些清瘦的軀體越發單薄,卻又異常倔強堅毅。
屏風內的人顯然是沒想到蕭則緒竟這麼直愣愣地將話擺到明面上來說。
「難道不是父皇忌憚母后才能卓越,才故意趁她病危要除去她,又匆匆廢了兒臣的太子之位,兒臣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絲毫不顧屏風之內的怒火,只淡淡地訴說著所有想要說的話。
「父皇嫌棄兒子雍弱無能,又忌憚兒臣得群臣青眼、賢名在外。兒臣從不知要怎樣父皇才會滿意。」
連一旁的福樂都嚇得急忙使眼色求他別說了,景順帝幾乎處於暴走的邊緣,臉色越發難看,所有宮人恨不得堵住耳朵,也不敢聽到這等宮內秘事。
然而蕭則緒卻還在說,門外縫隙吹進來一股子風雪,帶著寒氣,卻壓不住帝王的怒火。
「父皇扶持麗妃母子,用以制衡兒臣和二哥,其實父皇打心眼裡根本就瞧不上大哥是宮婢所生,即便他百般討好,卻還是對他冷眼相待。看似偏寵二哥、嬌慣淑妃娘娘實則卻是要將他養廢,好抓住他的把柄,廢除袁家。」
「兒臣是父皇的嫡子,同樣逃不過父皇的忌憚,父皇,還是您只愛金殿上那把龍椅?」
「放肆!」
屏風內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打斷了蕭則緒的話。
緊接著便是書案被人踢翻的動靜,明黃衣袍上的金龍盤旋生威,冷目寒眉,眸中似有熊熊烈焰。
書案咣當倒在地毯上,上面的書籍摺子散落一片,嚇得所有人撲騰一聲跪倒在地,屏住呼吸,絲毫不敢出半點兒動靜。
蕭則緒抬眸看到注視著那道明黃身影,他這般跪著反倒像極了幼時他就這麼高,父皇牽著他的手陪他放風箏,可漸漸的身影便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