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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46:01 作者: 明月卿酒
    廣平大街張府

    書房內亮著油燈,桌案上放著一封信,字跡飄逸渾厚,張中正捏著信筏,左右有些看不懂,手中書頁不停地翻動著,圈圈畫畫。

    忽然一陣風吹來,窗子啪嗒響了一聲,油燈啪地滅了,他起身又匆匆點上油燈,回過頭來,之前坐的位置上多了一個人,鬼面獠牙嚇得他虎軀一震。

    「你……你是何人?」

    來人摘下面具,卻露出一張天神佛子般的面容,青絲微微垂落,身下的黑袍似是黑夜化成。

    「張大人,好久不見。」

    淡淡的嗓音與三年前有些不同,更加清朗磁性,就連相貌也與三年內有了一些變化,整個人長開了許多,但這並不妨礙張中正認出他來。

    張中正唇瓣微抖,撲騰一聲跪倒在蕭則緒面前。

    「微臣工部侍郎張中正,參見太子殿下,臣終於能再得見太子殿下。」

    「坐吧。」

    「孤托人交給你的信可看了?」

    張中正坐在主座對面,顫顫巍巍點頭稱是。

    「可有什麼想法?」

    張中正沉默半響道:「殿下信中所言高瞻遠矚,工部近日也有人提出了類似雪後水患一事,臣等論討多日,可惜沒有尋到最佳的解決辦法,再加上國庫空虛,恐人力財力……」

    「而且殿下提出了災後大疫之事,臣翻閱史書,未曾見有記載災後疫病之事啊?」

    蕭則緒隨手翻了翻書案上打開的書籍,上面記錄的是歷朝歷代的雪災。

    「那你可曾見過六月的大雪?」

    「不曾,書上所記皆是冬日。」

    「冬日蠅蟲凍死,蟲卵不活,便是雪後也是寒氣逼人,疫病活不下來,如今雪後是七月,天氣回暖,萬物復甦,也包括屍體滋生的蟲卵……」

    張中正一怔,連忙拱手道:「殿下高瞻遠矚,臣等佩服。」

    「水患疫病一事需儘快做出定策來,雪停回暖,溫度升高的快,若是不及時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泱泱大朝,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此事。」

    當下燕雲盛行詩書,寫酸詩腐文的才子一抓一大把,空有其表,能做利民之事的卻是一個也不見。

    若是來日他稱帝,定要廢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推行新制。

    「殿下說的是,陛下重用郭溪、賴亳等人,臣等老臣無力勸說實在是……」

    那郭溪、賴毫一流的也不知是怎麼得了景順帝的青睞,並無半點實才,唯有能言會道,哄得景順帝喜歡,很多事都交給他們去辦。

    這兩個人陽奉陰違,貪污銀兩,出了錯事,欺上瞞下,將皇帝也瞞在骨子裡。

    皇帝的心一直在對付世族上面,卻忘了做皇帝的本分是利民做事,以水載舟何至於畏懼那些世族。

    蕭則緒嘆了口氣,「還有一事,如今國庫空虛,難以緩和,若是加重賦稅恐怕怨聲載道,以長遠之計來看,孤是想開通商貿推動經濟,平珠在西北之地,東夷臨海……」

    他喚張中正取了一張地圖,燕雲王朝位於中原地區,物資繁盛,周遭還有許多小國……

    「可商路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眼下才是難關,水患一事你還是要上心。」

    他同張中正談了許久,外面雪下得緊,張中正奉上一碗熱湯,「天黑路滑,殿下不若宿在臣這裡?」

    蕭則緒連連擺手。

    「不了,家裡管的嚴,若是晚上見不著孤,怕是能把屋頂掀了。」

    此時的將軍府內夏寒青死活找不到人,臉色很是難看,已經瀕臨到掀屋頂的地步了,他不過是出去取了個東西,回來人就不見了。

    「聽瀾姑娘,殿下去哪兒了?」

    聽瀾道:「殿下說是要去給融雪送些東西。」

    夏寒青臉色一沉,江陵推著他又去了融雪的院子,一進去就看見她生了個火爐子,正拷著羊肉串,滿是碳火的氣息。

    「將將將軍,您怎麼來了?」

    融雪戰戰兢兢。

    「殿下可在你這裡?」

    融雪一愣,「哦……是,對,剛來一趟,又走了,說是要去廚房吃糕點。」

    夏寒青好不容易趕到廚房,煙火繚繞,百刃正在研究新菜色。

    「殿下可在?」

    「殿下剛來拿了盤糕點,回屋去了啊。」

    夏寒青終於又回到主屋,聽瀾正在點香,收拾床榻,看見夏寒青陰沉的臉,突然心裡咯噔一下,殿下怎麼還不回來?

    「百刃說殿下回來了。」

    聽瀾訕笑一聲,「是……是啊,他跟桑月在一塊兒呢。」

    正巧桑月進屋,「什麼跟我在一塊啊?」

    「殿下不是跟你在一塊嗎?」

    聽瀾故意道。

    桑月一拍腦門立刻改口道:「噢!對,殿下在亭子裡堆雪人呢,托奴婢來拿些碳塊做眼睛。」

    夏寒青看著他們一唱一和,死死按著輪椅的扶手,咔嚓一聲,扶手被他捏碎了。

    「江陵!立刻去找人!」

    桑月還端著水盆,「那奴婢也去找一找殿下。」

    「不勞桑月姑娘費心!兩位就在這裡等著就好,如果找不到……」

    突如其來的氣勢凌然讓桑月一怔,一抬頭就對上一雙陰鷙冰冷的眼睛,夏寒青這些時日的溫和讓他們忘了他是一個手上沾些幾萬條命、曾坑殺過幾萬敵軍的將軍。

    屋內氣壓突然低了下來,饒是聽瀾見慣生死,也難免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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