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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35:37 作者: 沈南汐
    「我下去等車!」聽說有車子來接,以璨答應了一聲便跑下樓,剛出大堂便看到一輛越野車急馳過來,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停在了她的身旁。

    「蘇小姐!」司機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以璨猶豫,那人便急忙解釋,「是徐秘書長要我來接您。」

    以璨一聽便知童童找了陳晉南的秘書徐光忻,立即拉開車門跳了上去。車子在繞了幾條小路很快就上了高架橋,進入高速公路後便全速往櫪縣馳去。

    這個司機也是市政府的,像是了解一些情況,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以璨事發的經過。

    自從市里決定梅花島全面開發,島上的基礎設施建設便提上了日程,光纖入島和島上的輸電工程在同時進行改造,以配合程氏後面的工程全面展開。工程早在一個月前開始動工,施工船今天在工作時與一艘漁船相撞。

    由於今天一早就是大霧,事發海域能見度小於100米,施工方為了趕工期屬於違章作業狀態。當時兩船相隔不到不到二百米,等發現情況不對想改變航向已經來不及了,漁船快速被撞翻,三名漁民落入海里,被施工船救起兩名,一名失蹤。而施工船方也有兩名人員掉到海里,救起一名,失蹤一名。

    事發後施工船迅速將情況上報,而正在梅花島視察工程的程中謙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命令向有關方面請求救援。當時施工船也受損嚴重,船上有施工方人員和程氏的員工二十多人,此時情緒極為不穩定,程中謙立即乘一艘快艇使向出事海域趕去。卻不料,海上大霧還沒有完全散去,起風后又下起暴雨,快艇在離事故海域不遠處觸礁翻沉,程中謙墜海失蹤。

    以璨到達櫪縣的時候,暴雨仍未停止,櫪縣縣委招待所里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除了國家海上搜救中心就近派出了搜救船隻外,海軍基地出動了兩艘護衛艦和兩架艦載直升機參與了搜救,另外B市也出動了兩架警用直升機,由搜救中心統一指揮在海面搜索。

    可從出事到目前已經五個小時過去了,雨仍沒停,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更增加了搜救的難度。

    陳晉南在晚上七點時被一架直升機從搜救艦上送回櫪縣,他直奔縣委招待所。因為程中謙的大哥程中皓陪著田麗芳過來了。

    以璨正陪著臉色慘白的田麗芳在房間,看到陳晉南進來,馬上站了起來。

    「田阿姨。」陳晉南先去和程中皓見面溝通了情況,才趕過來看望田麗芳。

    「晉南!」田麗芳是看著陳晉南長大的,在他面前根本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像是看到了親人一樣拉著他的手痛哭起來。

    「阿姨,您別急,邊防部隊和海警都趕到了,海軍基地又增派了力量擴大了搜尋範圍,很快就會有消息的。」陳晉南當然知道現在任何安慰的話對一個母親來說都是多餘的,他只能報告自己為搜尋所做出的努力。

    田麗芳沒什麼精神和他多客套,她接過以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臉,然後便疲憊地靠在了沙發上。以璨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她和程中謙在那個小島上躲避冰雹的時候,他緊緊抱著她,怕風雨水澆到她的身上的情景。直到如今,她仍能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的不適感。

    十月的海水已經很冰冷了,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茫茫大海中,他會漂到哪裡?他會不會想起她?

    以璨忽然非常非常後悔。

    如果她不離開程氏,這個時候一定也會在梅花島吧?如果她仍在梅花島,她一定會拼命攔住他,不讓他乘快艇出海的。至少,他出事的時候,她會陪伴在他的身邊。

    她突然發現,在災難面前,她所謂的自尊與仇恨都失去了意義,她願意承受一切責難,唯有祈求他平安回來就好。

    大約晚上九點鐘的時候,以璨隱約聽到指揮部傳來消息,找到了一具遇難者遺體。

    突然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以璨只覺得青天霹靂,隨之而來的疼痛瀰漫全身,挖心掏肝的疼,最後疼得麻木了,在覺得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她的手被人緊緊握住了。

    她有些遲鈍地轉過頭,看到了一張線條冷硬的臉。

    「曉非姐。」以璨低聲招呼她,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在遇到災難的時候,往往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忽然遷怒,將不幸發泄到對方身上;另一種是被悲痛突然拉近了距離,會彼此安慰,以期待那微弱的希望出現。

    以璨和劉曉非就是後一種情況。

    看到劉曉非紅腫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經哭過。此時,以璨的手被她緊緊地握著,不知道她是想從以璨這裡取得力量,還是想喧泄自己的不安與恐懼。以璨此時安慰不了她,但是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多少有些鎮定作用。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接以璨來櫪縣的年輕司機悄悄告訴她,找到的遺體是被撞船隻上的漁民,屋子內的人多少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在此期間田麗芳數度暈厥,陳晉南帶來的醫生楊立山一直守護在她身邊,整個醫療團隊也進住了縣醫院組成臨時搶救中心待命,他實在不敢再讓程中謙的母親出什麼意外。

    此時已經進入十月中旬,海水的溫度只有零上幾度,且不說海上暗濤洶湧,狂風掀起的巨浪滔天,就是風平浪靜的天氣呆在海里大半天正常人也受不了。

    雖然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但是心裡的希望也逐漸渺茫起來。陳晉南簡單地聽取了參與搜救各方的匯報後,準備再次登艦,程中皓套上了救生衣準備隨他一起出海。

    當兩人剛走到招待所的院子,就被淋的渾身濕透的以璨攔住了去路:「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不行,艦上冷,你受不了,快回去換衣服!」陳晉南此時完全冷下了面孔,上位者的威嚴暴露無疑。

    「我來梅花島搜集過水文資料,對這一些情況很熟悉,我上去就算幫不了忙,至少也不會干擾你工作。」雨水澆在她蒼白的臉上,分不清雨水和淚水順著小臉流下,一雙紅腫的眼睛卻緊盯著陳晉南全是懇求,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懂這一帶水域情況的人有很多,你不必親自參加。以璨,照顧好二嬸,在這裡等消息。」程中皓放柔了聲音,態度溫和地哄她。

    「不!你們不知道,快艇之所以觸礁,很可能是因為大cháo汐的原因。每當大cháo汐,便會有很多平時隱在海底的礁石露出水面,而且那裡會形成一個條暗流,所以他很可能被暗流帶到梅子島以南或是更遠的地方!」以璨的聲音又急又快,生怕被打斷。

    那是她努力從腦海里翻出的一段資料,至於這大cháo汐是多少年一遇她不管,只是想這些資料能給搜救帶來新的希望,也成為陳晉南同意她登艦的理由。

    「你說什麼?大cháo汐?」

    陳晉南明顯沒聽說過這情況,他眼神一凝盯著以璨:「你怎麼知道?」

    「我在島上的時候聽老漁民說的。」

    「你跟我來。」陳晉南與程中皓對視一眼,扭頭回到招待所,上了二樓會議室,搜救臨時指揮部就在這裡。他對著牆上張海圖,開始詢問省海事局的值班人員是否知道大cháo汐的情況。

    「聽說過。」海事局的人說的有些含糊,但大cháo汐形成的因素非常複雜,氣壓場、大氣風場、地球磁場等等,其中還有由太陽引起的大氣cháo汐也稱太陽cháo,這種情況一般是多少年才一遇,他們不是專門研究人員,當然不知道這幾天是否有大cháo汐。

    「雖然這種情況是十幾年或幾十年一遇,但終還是有過,況且這幾天確實有大cháo。」陳晉南似想起什麼,「再擴大搜救範圍,凡是露出海平面的礁石和島嶼全部登上去搜索。」

    陳晉南咬牙切齒地下達了命令,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為了堵他等在院子裡淋成落湯雞樣的小丫頭,低聲叮囑道:「你快去換身衣服,我在這裡等你。」

    「是!」以璨抬手抹了把臉,轉身跑了出去。

    ☆、第60章結尾章4

    早上四點多的時候,梅花島海域已經趨於風平浪靜,雖然海面仍飄著濃霧,但和昨天的暴風驟雨相比,像是剛剛發過脾氣的孩子,顯得平和而陰鬱。

    梅子島的船把式馬老頭因為早上的大霧沒出海,正帶著大兒子在碼頭收拾船隻。昨天有暴雨,接著又颳起了颱風,他不太放心拴在小碼頭的船隻,便一大早便趕來海邊看看,發現船上的一條纜繩些不結實了,他要趁著這天剛剛放亮,把船上該修的地方都收拾好,等海面安穩了不耽誤出海。

    他知道鎮上正在搞開發,他兩個兒子都是二十來歲,等旅遊熱起來就不一定願意再跟他出海了。他打了一輩子漁,還真有些捨不得放下手中的漁網,想趁著現在兒子還願意跟他干多跑幾趟海,等兒子們不願意干他也就只能放下了。

    他正在聽大兒子在嘮叨梅蕊島上在建什麼度假村的事,抬起頭便遠遠看到一個女人步履艱難地向邊走過來。待走近了些,那女人突然高聲喊了起來:「馬家大叔,馬家大叔!快來幫一把!」

    馬老頭看不清女人的面孔,但聽聲音像是村東老齊家的兒媳婦,他迎上走近一看,果然是那個女人,渾身上下水淋淋的,像是剛從海里鑽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馬老頭大吃一驚。

    「快,南面臥牛礁上有人受傷,是從海里漂過來的!」那女人大口喘息著,顧不上說清自己全身濕透的原由,只是滿臉焦急的催促著。

    「你游到臥牛礁了?」老馬頭兒又吃了一驚。

    梅子島南面不遠有一叢礁石,漲cháo的時候礁石就淹的只露個頭,落cháo的時候會露出大半塊礁石在水面,遠遠看去就像一頭臥在那裡的水牛。村里經常有婦女去那裡趕海的,但是必須要用小舢板搖櫓才能上去,看齊家媳婦這樣子像是就那麼游過去的。

    「我起大早去南邊趕海,遠遠看到礁石上像是有人,我就趟水過去了。昨天cháo大,牛頭礁露到底了,水很淺,剛剛我是跑的急,撲到水裡了。」齊家媳婦氣喘噓噓的,又急又驚地說道。

    馬把式一聽,忙招呼兒子跟著齊家媳婦順著沙灘往南面走去。

    到了島子南端,遠遠便看到臥牛礁果然全都露出了水面,老齊頭二話不說,挽起褲腿便和兒子下了水。

    三個人趟水爬到了礁上,果然見一身材高大的男人側臥在兩塊礁石中間,鞋襪全沒有了,下身只剩下襯褲,腳被礁石劃得血淋淋的,臉上也有一道傷口,經海水泡後已經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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