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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35:37 作者: 沈南汐
不能回頭,不可追悔,沒有人能說清蘇航此時複雜的心情。
「蘇航。」孫婉瓊最討厭的便是蘇航煩悶的時候什麼也不說只知道躲起來抽菸,但多年以來她從未有更激烈的表現,即使心裡再厭惡,面子上也做的十足溫柔。
「我願意去給她們母女道歉,我們去一趟B市吧,我親自給林子葉道歉,哪怕我給她跪下求她。」
女人那淒婉的面孔上有兩行清淚,蘇航卻並未有多少感動。二十年的夫妻他多少了解一點孫婉瓊的戲子本能,但兒子的病卻似重石壓在胸口,心裡不覺更加煩悶。
「我聽說她生病了,一直都在住院。」如果能躲得開,他願意一輩子不見她。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很複雜。有愧,有恨,有逃避,也有一點點好奇。他想知道這個堅持生下他們的孩子,獨自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女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林子葉病了?」孫婉瓊瞟了一眼丈夫的臉色,暗自咬了咬牙,「那正好,我們去看看她,如果有需要,接她來京治療也好。」
「你不能去!」蘇航突然發起了脾氣,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嚇的孫婉瓊一哆嗦。
「你沖我發什麼火!我還不是為了小煒?他是你蘇家的唯一的兒子!」孫婉瓊淚眼婆娑,語調悽愴,唱念做打的功夫全套使上,「你是在怪當年我逼你離婚嗎?錯的又不是我一個人,愛一個人有錯嗎?我和你夫妻二十年了,你竟然這樣對我?」
「你少說幾句吧,我會想辦法。」每當這時便表明蘇航便完敗。
「你能想到什麼辦法?小煒,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啊……,如果小煒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你要我怎麼辦?難道把她綁去嗎?!」蘇航被逼得更加不耐,終於口氣不善起來,「你們孫家不是家大業大有的是路子嗎,你們也幫著想想辦法啊。」
「你!」孫婉瓊一口氣堵在胸口,氣得咳嗽起來,「你這是什麼話,你還當小煒是你兒子嗎?你還當我是你妻子嗎?!如果我有一點辦法,你當我願意去求那個賤人和孽種?!」說罷便完全不顧忌姿態如何,捶胸頓足地鼻涕一把淚一把嚎啕起來。
這是孫婉瓊治服蘇航的另一法寶,據醫生說是抑鬱症發病的一種表現。
「住口!」蘇航猛地站起身,操起桌子堆滿菸蒂的玻璃煙缸便朝著孫婉瓊扔了出去,煙缸擦著孫孫婉瓊的額角飛到對面的牆上,應聲而碎,嚇得她倒退了兩步,踉蹌著倒在一側的沙發上。
她驚愕張大嘴巴看著這個男人,仿佛第一天才真正認識他。
「媽媽!」隨著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孫嘉琳沖了進來,她迅速地掃了一眼屋內的情況,搶上前扶起了母親。
「蘇航你要幹什麼!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兒子要死了,你擺不平蘇以璨那個小野種,卻把氣撒在我媽媽的身上,當初我媽媽怎麼會愛上你這麼個窩囊廢!」
蘇航緊緊握著拳頭努力控制著自己,這才沒有將巴掌狠狠地甩到那囂張的臉上。半晌,才頹然倒在了椅子上,像是一下子老子十歲。
他確實是一個窩囊的男人,除了長的一身好皮相,畢業於名校,這一生再也沒有做對過任何一件事,也對不起所有的人。
「琳琳。」孫婉瓊拉住了眼神瘋狂的女兒,從容地理了理頭髮,斂起了剛剛的瘋癲狀態,似毫不在意剛剛被煙缸砸過。
「你爸爸心裡難過,我們不要怪他。」
「他不是我爸爸!我沒有這個廢物爸爸!」
蘇航臉色慘白,卻仍是冰冷地掃了她一眼。
孫嘉琳的父親曾是個頗有名氣的香港電影明星,與孫嘉琳離婚後便銷聲匿跡,據說十年前在美國死於過量吸毒。
當然孫嘉琳是不清楚這些的,但孫婉瓊知道。
「對不起蘇航,剛剛是我氣糊塗了,我知道這些年你都忘記不了她們母女,我是嫉妒了。請你原諒。我也不想逼你,但是小煒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你不讓我去向林子葉道歉,就讓我見見那孩子吧,我親自去求她。」
孫婉瓊說罷,又走上前,握住了蘇航的手:「蘇航,我們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小煒是我們的兒子,我們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媽媽,我也去,是我們搶走了她的爸爸,是我撞傷了她,我去道歉。」孫嘉琳說罷,抹了把眼淚,又轉向了蘇航,聲音十分可憐,「爸爸,請您原諒我剛剛的無禮,我是被弟弟的病急瘋了,我願意和以璨妹妹道歉,為了弟弟我願意做一切事。」
孫婉琳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瘋狂,她從另一側挽住了蘇航的手,表情堅決。
「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和你們無關。璨璨她,非常恨我。請你們,給我點時間。」蘇航晦澀地說道,卻完沒有注意到緊緊扶住他那對母女陰霾密布的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段林子葉和蘇航的往事,也是為了交代故事的背景,不知道第一次看小汐文的讀者是否交待清楚,如果看不懂,請參考小汐另一完結的文《請在這裡等我》,歡迎留言砸磚~~~明天不知道能否更新,因為小汐要到社區報到,參加社區志願服務工作,具體情況尚不清楚,也不知道要到多晚。如果晚上十點前沒有更新,敬請不要等了,周一會更新。
☆、溫暖
可能那天雪地里摔了幾跤,連凍帶傷再加上心情淤積,以璨當天晚上便發起了高燒。
程中謙在三樓忙到半夜,伸了個懶腰準備下樓睡覺,忽然心中有所掂念,略一猶豫,便下樓推開了以璨的房間的門。
巨大的雙人床上有著一小塊凸起,稍一走近便可以聽到斷斷續續的囈語,以璨小小的面孔上已經布滿汗珠,一頭短髮已被汗水浸濕。他用手輕輕觸碰,便感受到了女孩那滾燙的肌膚。
程中謙嚇了一跳,趕忙走出去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又去了傭人間敲響了徐嫂和小吳的房門。
徐嫂剛在小吳的幫忙下給以璨換上了干慡的衣服,醫生便拎著藥箱進門了。
整個打針吃藥的過程以璨都沒醒來。
燒的迷糊的以璨總是斷斷續續地做著同一個夢,夢到她剛上初中的時候帶著童童跟著吳明軒參加全市英語演講比賽。
因為是全市最後一場決賽,別家的孩子都是父母陪著,有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悉數出場助陣,只有他們三個小孩子孤零零地自成一組,在別的家長疑惑的目光中手拉手鼓勵自己。
還記得那天正好下起了大雨,媽媽林子葉下鄉去了最偏遠的一個縣一時回不來,吳奶奶身體一直不好不能陪他們,一直猶豫著不太想讓他們參加了,可是以璨卻堅持非去不可。
大賽有一小筆獎金,以璨希望她和妹妹可以拿到,作為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童童是小學組,她和吳明軒是初中組,她自己的把握不大,但她相信童童有機會殺入前三名。以璨是初中組最後一個參賽的,走下演講台,卻怎麼也找不到吳明軒了,只有妹妹一個人坐在賽場外的走廊上哭:「明軒哥哥自己走了!他不要我們了!」童童哭的很傷心,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臉兒抹的亂七八糟。
以璨一下子驚慌起來,拉著妹妹的手到處找明軒哥哥,但是比賽大廳很快就空無一人,再一回頭,妹妹也不見了,以璨嚇得腿都軟了,東一頭西一頭的亂闖亂撞,大聲喊著童童,喊著明軒哥,喊的聲嘶力竭卻不見一點回應,那種感覺像是要天塌地陷般恐懼。直到她整個身子被擁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一隻大手輕輕地拍著她,才慢慢地清醒來。以璨知道自己剛剛做噩夢了。
其實,那場比賽是童童拿到了小學組的第一名,以璨只拿到一個三等獎;初中組的第一名是吳明軒,但他用自己的獎金請姐妹二人吃了一頓正宗的西餐。
大約那次比賽的經歷對以璨來主太重要了,印象也太深刻了吧,所以她才日夜夢到。
這樣的清醒也只是一會兒,沒多久以璨便又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以璨退了燒,只是覺得全身骨頭酸軟,頭暈的厲害。接下來兩天她沒怎麼吃飯,窩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厭厭的總提不起精神來,讓小吳擔足了心。這姑娘除了嚴格按醫生的要求餵她吃藥外,在飲食上又和徐嫂配合的天衣無fèng,每天五頓飯堅持下來,大有把以璨餵成豬的趨勢。
程中謙倒是沒怎麼打擾她,因為到年底了,他實在太忙,每天光應酬和會議就應接不暇。
這樣休息了幾天,以璨腿上的傷口癒合的不錯,手臂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她便趁這天晚上程中謙回來的早些,向他提出要回到程氏傳媒上班並回到學校去住。
程中謙正坐在三樓的書房看著窗外的夜景。
今年的冬天寒冷異常,大雪過後矮層建築屋頂上的積雪還厚厚的蓋在上面,在城市的霓虹燈的輝映下,仍是一片銀白的世界。
以璨規規矩矩站在他寬大的書桌前,微垂著頭等待他的答案。
病癒的以璨瘦了許多,棉T恤套在身上空蕩蕩的,原本不大的小圓臉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黑幽幽的像是一汪無底的深潭。
「蘇以璨,你想獨立,想出去證明自己的能力這些想法都很好,說明你很有志氣,但我不能同意。」程中謙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轉過臉面對著她。
「你妹妹現在沒有消息,你媽媽正生病,孫家正在糾纏你,我不想你再受到傷害。」
無論前塵往事多麼催人淚下,見死不救就是致命傷。
「我姓蘇不姓程,不能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輩子。」以璨抬頭,清澈的大眼睛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程大哥,你為我做的已經很多,謝謝你。」
無論這個男人多麼不靠譜兒,就目前來說他確實已經為自己做了足夠多,特別是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他那樣神祗一樣出現,足以讓她感恩戴德了。
「要過年了,春節後再說吧。」程中謙領教過這丫頭的彆扭,只能先這樣穩住她。
「我要回家看媽媽,陪她過年。」
她說這句話的神情,就像小孩子要買新衣服,明知道家裡沒錢,卻仍想試試媽媽會怎麼說。
「你這個樣子回家只會讓你媽媽擔心。」而且,他對孫家母女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個性十分了解,如果以璨回B市,她們會毫不客氣地跟去B市糾纏林子葉。
程中謙站起身走近她身邊,抬起了她的臉,順手理了理她蓬亂的短髮:「你媽媽有晉南在照顧,你放心好了。給你媽媽打電話說春節有工作脫不開身,就留在這裡過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