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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28:42 作者: 桃花露
    他高大的身材已經彎曲了,原本烏黑的頭髮也變得花白,俊美的臉變得口眼歪斜,嘴角還有口水不斷地滴落。他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地一步一寸艱難地往前挪,他努力地兜著嘴唇,似乎要過來跟她說話。

    董綠眉心痛如絞:「表哥,表哥——」

    有個婦人正在栽花,一坨爛泥砸了董綠眉一臉,「呸,臭不要臉的,還想著勾搭男人呢!」

    董綠眉抹了一把眼睛,拚命地去看賀瑾。

    賀瑾終於嘟起了嘴巴,「呸——」他做了個唾棄的動作。

    董綠眉徹底崩潰,撕心裂肺地痛哭不已。

    自從被抓以後她就沒見過賀瑾,她沒想到兩個月後再見竟然是這樣光景。

    釗兒,釗兒,我的釗兒怎麼樣了。

    賀瑾徹底拋棄她,她還有兒子,她拚命生下的兒子。

    賀瑾望著囚車遠去,連連呸了好幾下才停下,這樣卻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腿腳一軟就跌在地上了。

    他兩個月前被褫奪了爵位、被賀氏除名,沒了官身和爵位只能從侯府搬出去。

    賀馭倒是也沒趕盡殺絕,還允許他帶走私人衣物用品財物。

    當時侯府的下人有罪的論罪判刑,斬首的、流放充軍的,其他輕罪的無罪的全歸新主人處置。

    賀馭讓無罪的自己選擇是離開還留下,除了離開的其他全部送到下面田莊上去種地,然後從軍戶中招了一批身有殘疾、舊傷不便重體力勞作的進府做事。

    賀瑾雖然在當丈夫和爹上渣賤,可做主子倒是不壞,所以府里沒有罪責被遣散的家僕,有幾個願意照顧他後半生,給他養老送終。

    他們就住在這邊一個略便宜的宅子裡。

    過了好久,有個僕人去栽花回來,看到他癱在地上忙把他扶起來,「老爺怎麼出來了?就在院子裡動動好了。」

    賀瑾說不出話,想搖頭也只有很小幅度的動作,他看著家僕,滿眼期待。

    那家僕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問縣主府有沒有消息出來。

    當初儘管賀馭他們從欒五相關人員那裡查出來的消息,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可他們還是懷著希望沒有放棄。

    他讓人沿著京城南下,順著水路和陸路找,找遍方圓五百里的每一個村落。凡是十五六歲左右,長相和他或者賀瑾有一丁點相似的,都登記造冊帶來將軍府等待驗證。

    除了找活人,他們也讓人順著西和南兩個方向,在一定範圍內搜尋過去十幾年的亂葬崗,把裡面的屍骸分類收斂安葬,尤其把嬰孩的屍骨妥善安葬。

    收集出來的嬰孩屍骨也有三百之多,沒有先進的基因驗證技術,自然也無法斷定哪一具是自家的。

    這樣做也只當做善事,為那個孩子祈福。

    賀瑾比這世上任何一人都渴望那個孩子還活著。

    他罪行暴露,心裡覺得是一大解脫,被褫奪爵位、被賀家除名,讓他覺得自己現在也是個乾淨人。

    可他對不起那個孩子,如果那個孩子活著,他就可以徹底解脫。

    心無愧疚地死去。

    家僕給他扶進去,讓他在躺椅上躺著,「老爺,小人打聽過了,有不少人去將軍府認親,可都是想騙富貴的,不是真的。其實,他們這樣找,也就是尋個安慰罷了。」

    董綠眉那樣心狠手辣的人,怎麼可能讓那個孩子活著?欒五那樣的莽夫,又怎麼可能有耐心照顧一個孩子?更何況董綠眉身邊的董婆子也交代過,當初董綠眉是讓欒五把孩子殺死的。

    可除非找到骸骨,否則就不想死心。

    他們不想承認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人世,一直找,也只是給活著的人一個希望,永遠找不到,就是永遠有希望。

    賀瑾卻急得不行,他嘴角歪著發出啊啊啊的聲音,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家僕:「老爺,您也不必再自責啦,小公子肯定早就去了,早就和先夫人團聚啦。」

    賀瑾就開始嗚嗚啦啦地哭,他手指在家僕的肩上劃著名,想說什麼,只是說不出急得要命。

    家僕正想跟他好好說說,這時候賀釗從外面進來。

    賀釗無罪,所以賀馭當時就給他放了,卻也趕出侯府。

    賀釗走的時候也帶了自己的物品和財物,還有兩個貼身小廝,可惜他沒賀瑾那運氣,倆小廝偷了他的財物就跑了。

    賀釗求告無門,只能去賀三家。可賀三被判了刑,還在掃公廁呢,哪裡管得了他?賀三倒是想讓家裡管他,可他坐牢服刑,家裡靠著侯府弄來的鋪子田莊都被賀馭收回,僅有的就是他妻子的嫁妝。

    他犯了這樣的事兒,他妻子為了不被連累就直接合離,當然還住在原來的分家得的宅子裡,那個是分家得的賀馭並沒有沒收。

    賀釗去找三嬸想住下,結果被打出來,想要錢,直接被臭罵一頓。

    如果不是他和董綠眉,他們家何須被連累至此?

    沒辦法,賀釗就去找賀瑾。

    賀瑾都那樣了,自己都養不活生活不能自理,哪裡還管他?

    幾個家僕是賀瑾的人,原本就和董綠眉不對盤,之前也是看在賀瑾的面上對賀釗好,如今賀釗可能是賀三的兒子,他們自然也不肯管他。

    現在都是被侯府趕出來的,誰也別充大爺!

    賀釗這倆月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去給人教書沒人用,只能去不認識他的偏僻地方擺攤兒寫字,可他當嬌少爺習慣了,被董綠眉養出一身富貴病,哪裡受得了普通人的瑣碎和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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