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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11:37 作者: 千山茶客
「你就別安慰我了,」門冬抹了把眼睛:「你從前哪遭過這樣的罪,那些糟老頭子真不是人!」
顧白嬰嫌棄地瞥他一眼:「不過是件小事,你要是再這麼哭哭啼啼,日後不要說是我顧白嬰的師侄。」他歇了一下,忽而又想起了什麼,看向門冬奇道:「不過,你怎麼進來的?那些老傢伙對此處看管得很嚴,對太焱派的弟子應該嚴防死守......你不會告訴我,在我被關起來的這些日子,你賭氣發奮,修為突飛猛進,連看守都能騙過吧?」
這本是帶著幾分調侃的話,若是從前,門冬必然急急反駁,今日卻沒有開口。
「怎麼不說話?」顧白嬰問。
「師叔......」門冬的聲音很輕。
「怎麼?」
「對不起。」
雨下得更大了些。濃重烏雲從天邊飄了過來,籠住山間秋色。分明是白日,也如夜晚漆黑。閃電在厚厚雲層中翻滾,偶在間隙灑下一線亮光,將雨幕從中間撕裂。
顧白嬰笑容慢慢散去,他問:「你做了什麼?」
門冬突然俯身跪下身去,過去在姑逢山的日子,每當他惹惱了顧白嬰或是犯了錯,總是主動「噗通」一下跪在顧白嬰面前。他清楚顧白嬰見他如此,至多嘴上責罵幾句,大多也就輕輕揭過了。
但今日不同。
門冬將頭抵在冰冷的石面上,不敢抬頭看顧白嬰的神情,他道:「簪星師姐的命牌碎了。她死了,靈心道人的怒氣散了大半,師父說,只要你服一句軟,說是受簪星師姐蠱惑,赤華門有了台階下,不會真叫你喪命。畢竟如今魔族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赤華門和太焱派鬧起來,對整個修仙界都沒好處。」
「可是......師叔,以你的脾氣,就算是在天雷台灰飛煙滅,也不會往簪星師姐身上潑一點髒水的。」
「外頭流言愈傳愈烈,別宗弟子說你和簪星師姐之間舉止曖昧,交情匪淺,說你是為了一己私情才會如此袒護她。」
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一旦與風月相關,流言必定傳得比誰都快。
「我......」小孩兒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開口:「我告訴他們,你之所以庇護簪星師姐,是因為養了十年的琴蟲種子在她身上,所以不得已只能處處護著簪星師姐。因為一旦簪星師姐有危險,琴蟲種子也會消失。先前師叔對她的照顧與關懷,都是假象,當不得真。至於你不肯說出來,是因為你性情驕傲,而且事關靈脈一事,不能輕易為外人知曉。」他忍住哭腔,堅持道:「師叔,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到處胡說八道,可是......可是,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你的性命。簪星師姐已經走了,你若是再出事,日後誰來為簪星師姐查出真相,誰來為她報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有先活下來,才能再圖日後不是嗎?」
這個只知道在姑逢山偷看人情詩的小孩子,似乎一夜間也長大了。
雨水沙沙,一束束砸在人身上,門冬沒有穿雨衣,雨水將他全身上下淋了個濕透,他覺得很冷,還很茫然。
他也不知道這樣做未來是對是錯,可至少現在,這是唯一合理的藉口。簪星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至少要保住另外一個。赤華門的人接受了這樣一個藉口,對他們而言,始作俑者已經死了,顧白嬰在五雷台受了二十天雷刑,修為毀了一半,這氣也出得差不多了。見好就收,總歸還要給太焱派一個面子,所以門冬才能在守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管下溜了進來。
門冬等了很久,遲遲沒有聽到顧白嬰的回答,終是忍不住,一點點地抬起頭。
雨幕中,顧白嬰靜靜地看著他,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火,雨絲在他的發間、身上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而他動了動嘴唇,終是澀然開口:「你說她命牌已碎?」
門冬一愣。
「騙人。」少年斬釘截鐵道。
上次蒲桃過來的時候,說過簪星的命牌已碎。顧白嬰並不相信,只當她是想要自己向赤華門妥協編出的假話。
楊簪星是不會死的,她既是魔族,再如何沒出息,只要離開了萬殺陣,總也該有一點保命的手段。她不是還有秘寶在身麼,那秘寶既能助她一次次脫離險境,又怎會在這種情況下發揮不了作用?
「你騙我。」他看著門冬,不知道是說給門冬,還是說給自己。
「他沒有騙你。」突然間,一個男子的聲音插了進來。
門冬驀然回首,從雨幕中,漸漸走出一個身穿金紅長袍的俊美男子,他袍子上的紋樣一如既往得熱鬧,白髮如雪般皎潔。
「掌、掌門。」門冬囁嚅著嘴唇。
少陽真人看向顧白嬰,平靜開口:「楊簪星已經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琴蟲破芽(1)
雨幕如煙,遮掩了天地一切。
惟有真人的身姿出塵,一如既往得冷凝。
「掌門?」顧白嬰皺了皺眉。
「門冬沒有騙你。」少陽真人目光沉靜,雨水落在他身上,又像是無法接觸到他衣袍般輕盈躍開。他看著顧白嬰,平淡開口:「楊簪星的命牌已碎,她已經不再是此世之人。」
「轟隆」一聲,驚雷從雲層中滾下,砸落在少年身上,將他重重擊倒在地,他一時沒力氣爬起來,仰面躺著,過了許久,才慢慢開口:「我不信。」
雨水從天上降落,將髒污的血漬從他臉上沖開,少陽真人的聲音淡淡地飄進他耳中:「魔頭已死,赤華門有琴蟲一事作為台階,不會繼續遷怒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