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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11:37 作者: 千山茶客
話雖如此,語氣卻又比方才柔和了一些。
簪星有些頭疼,她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一邊伸手,要將顧白嬰的衣袍給他拉上去。手才一動,就被人按住了。
她訝然抬頭。
顧白嬰按著她的手,這簡單的動作仿佛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問:「楊簪星,你的元力還剩多少?」
「不多,雖然我不受蜃女幻境的影響,但我也喝了巫凡城的水,元力被這裡的規則壓制了。」
密室里一片靜寂,瀰瀰不安地甩了甩尾巴。
他鬆開按住簪星的手,伸手取下了自己朱色的髮帶,慢慢地將它遞到簪星掌心。
簪星不解:「這是......」
「它叫『朱顏』,是掌門師尊送我的禮物,上面刻有遁逃咒。只要以我魂力催動,無論什麼樣的險境,都可助人逃離,算是一個保命靈器。」顧白嬰垂眸看向簪星的掌心:「還好,它不在乾坤袋裡。」
「你不會是想......」
「你是得了我娘傳承之人,也是將來能挽救三界蒼生之人,雖然到現在我也看不出來,你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不過,你不能死在這裡。」頓了頓,他才繼續開口:「在離耳國秘境中,你也曾替我拿回我娘的遺物,我把朱顏給你,就算兩清。」
第一百六十五章 結心鈴響(3)
簪星皺眉:「你要我逃走?」
「鮫人鱗支持不了多久,」顧白嬰自顧自地開口:「我沒有元力,也無法離開此地,朱顏上有我的氣息,你逃離後,掌門他們會很快找到你,帶人救出門冬他們。」
簪星一把將髮帶塞回他手裡:「我不會走的。」
「別任性。」顧白嬰斥道。
簪星回望著他:「用魂力催動,剛才蜃女的話說得很明白了,你靈脈嚴重受損,一旦運功,元力會更加紊亂。」她看向那條朱色的髮帶,在昏暗的密室里,艷麗如美夢:「這是上品靈器,以你現在的情況,想要催動它,之後就是死路一條。我走了,你怎麼辦?」
顧白嬰不甚在意地一笑:「那死妖怪要我當她情人,我便暫時虛以委蛇,待你找到人後,再救我也不遲。」
簪星聞言,低頭笑了。
「你笑什麼?」
密室里柔緩的藍色光影,將這裡的冷寒似乎也暫時驅走了一些。簪星道:「師叔,好歹我在姑逢山呆了一段日子,我們也同行了不短的時間。你不擅長說謊,也不擅長安慰人。更不是會虛以委蛇的性子。以你的性格,寧死也不會在她面前說一句軟話,只怕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和蜃女同歸於盡了。」
顧白嬰沒有說話。
瀰瀰望了望簪星,又望了望靠牆坐著的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蹭到了簪星的腳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白嬰才哼了一聲:「你倒是了解我。」
簪星心中嘆了口氣,顧白嬰這人,格外要強,從不輕易將脆弱示之於人。他在離耳國的時候,因為不滿皇室的虛偽,就一槍將海邊的雕像劈碎,那麼,在這裡,結局也是一樣。
「你不用可憐我。」少年靜靜地坐在密室的角落,雪白的袍子綻開的血花,竟將暗室給照亮了一些。他的髮帶被取下,捏在掌心,黑亮的頭髮垂直腰間,看起來柔軟如黑緞,臉色比尋常要蒼白,唇色也不如過去嫣紅,唯有那雙漂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
「我生來靈脈就有損。」他聲音平靜:「本就活不過二十歲。天命如此。」
縱然少陽真人尋遍都州,為他找來琴蟲的種子,在他十九歲的這一年,陰差陽錯的,種子也會被人拿走。
天道,是很玄乎的東西,修道者一生都在與天命抗衡,可真正能逆天改命的,寥寥無幾。
「就算不救你,我也活不了多久。你不是曾經說過,人的一生,除了相遇就是別離,分離時多,相遇時少,活著總是如此。」他微微揚眉:「難道你捨不得離開我?」
簪星沉默地注視著他。
「拿著吧。」他垂眸看向手中的朱色髮帶:「待你出去,儘快找掌門他們......」他的聲音頓住了。
簪星接過他手中的「朱顏」,那條髮帶冰涼而柔軟,紅色鮮艷明朗,像是比翼花樹的色彩。她抬手,抓住顧白嬰的頭髮,將髮帶重新繞了上去。
顧白嬰一怔:「你做什麼?」
「我說的分離,是緣分已盡,所以從容面對的那種分離,不是被人追得跟喪家犬一樣,還不得不犧牲一個給另一個逃命的分離。」髮帶被重新紮了起來,她扎得不好,發束不如顧白嬰先前那麼高,令這少年神情看起來柔軟溫和了許多。
而她自己也是溫柔的。
簪星道:「我是不會走的。」
顧白嬰蹙起眉:「濫好心。」
「我可沒你想的那麼高尚。」簪星繞好最後一圈,鬆開手,柔軟的髮絲從手中滑過,像水一樣冰涼,她道:「因為是你我才留下的。」
她和顧白嬰,在原著里看似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陰陽差錯的,一路同行。顧白嬰曾在她墜入黑暗深淵中時,毫不猶豫地抓住她的手,她也曾為了顧白嬰,重新回返即將崩塌的屋宇,只為拿到他生母留下的遺物。他們在離耳國的皇宮、在天祿閣里忙忙碌碌地查一個真相,在秘境裡、茅草屋裡一起撞見過比翼樹開花,他們在無冬山的山洞裡看過夜雨,也在巫凡城的大漠中聽過人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