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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1:07:40 作者: 暮寒久
旁邊的人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至極的笑話一樣,啞著聲音笑了兩聲,又極不優雅的嗆住,就那樣咳嗽了起來,邊咳邊笑,瘋了一樣。
江綿的心底驟然升起奇怪的感受,有點擰巴,有點緊張,他無奈的又往那邊走了走,伸手拍了拍江與楓的肩膀。
「沒事吧?」
「值得嗎?」江與楓突然問。
江綿:「什麼?」
江與楓聲音慢慢大了起來,他壓抑了二十多年,終於有機會問出那一句話——「值得嗎?」
江綿不解,什麼值不值得,但江與楓不等他回神,便接著說了一段文字。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有不得不去找的人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我存在的意義就在此,再危險也得闖,因為他一定在等我……』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
江與楓轉頭,看著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的人,「江綿,我問你,你現在這樣,為了那個『他』,和家族背棄,從執法者變成獵物,變成你曾經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鬼怪,值得嗎?」
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這是江綿的第一想法。
緊接著就是確定眼前的人一定見過他,或者知道他的某些事情。
江綿尚未認出,於是豎起壁壘不著痕跡的回應:「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想做,便去做了,不做才是一無所獲的後悔。」
「那你現在收穫了嗎!」江與楓的聲音比他更像個惡鬼,語無倫次:「……你不認識我哈哈,你果然不認識我了,也對……十年人間蹉跎,九年自我封印,快二十年過去,世間輪迴都不知道走了幾次,你寧願一直在外都不願意回來……你不願意。」
江綿狠狠的皺起眉頭。
一種奇怪的感覺席捲而上,讓他再做不出笑臉模樣。
江與楓伸手,將額前的濕發拂上去,抬眼看向江綿。
江綿的內心忽的震動了一下,讓他的睫毛撲簌簌的眨動。
眼睛……好像。
鼻子……也像。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那個人幾乎是兇狠的看著他,語氣沉的像是飄過的一朵陰雲。
「我叫江與楓,紅楓的楓。」一字一句,生拉硬拽的扯出來一樣。
江綿腦中急速倒帶,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聽見「楓葉」這個詞彙——那個時候他還沒有遇見陸昀修,和洪業一起住在射擊館的公寓裡面……
洪業……紅葉,可不就是紅楓葉。
「我不太懂,你的樣子,好像恨我又愛我,你是我什麼人?」江綿緩緩道。
江與楓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的職業嗎?」
江綿猜測:「你是玄師?」
江與楓:「對,我是玄師。但是,你也是。你是比我乃至絕大多數人都要厲害的玄師,江綿,我一直在想,生來死去都不願意再面對不信神的我們,現如今,你找到自己的神明了嗎?」
江綿腦子發麻,他從腳底到頭頂都竄起了一種極度微妙的感受。
江與楓在下一秒,將那感受直直的化作了現實語言刺了過來。
「神明從不現身,所以才誕生了玄師的族群,幾百上千年的就這樣過來,直到有一天,出現了一個天才,偏信神明的存在,那個人就叫……江綿。」
江與楓的嗓音已經不能細聽,他分明是一個青年人的模樣,歲月卻好像將他壓縮成了一個斑駁模樣。
在江與楓的口中,江綿聽到了一截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三歲出口成章,五歲會結法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年齡最小的玄師。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江綿開始說一些奇怪的話,他說,大家都錯了,他說他看到了一個東西,我便私下問江綿,那個東西長什麼樣子,江綿說:他不知道。」
江與楓說到這嗬嗬的笑了兩聲:「那個叫江綿的玄師荒謬吧?路過一陣風,他就說他來了,下過一場雨,他就說他在哭,跟個神經病一樣,所以我們沒人相信,只當他壓力太大,於是整整一年,都不敢讓他做任何事情。」
「直到他十七歲的時候,在樹上睡覺一不小心掉下來,從那以後便更加變本加厲,因為他說有人在樹下接住了他,我便又問,那人長什麼模樣?你猜他說什麼?他說他還是看不到,但能感受到。」
「『臆想』中的那個他無處不在,最喜歡做的就是跟在他身邊,逗弄他戲耍他,江綿沉浸進去樂此不疲,因為只有他能感受到對方,他們仿佛變成了一個整體,江綿做人,『他』便做江綿的影子——執念已成,為了不讓江綿過於偏執,整天追尋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們便說,如果再接著尋找下去,他就再也不能做玄師,在江家,不能做玄師只有一個結果,就是被逐出家門。」
江與楓笑的像哭:「我們都錯了,他寧願離開這個腐爛沉珂之地,也要追尋他心中真正的神明。」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追尋的時間如此短暫,煙花綻放一樣。」
江與楓的話用了第三視角,江綿最初沒有聽懂,最後才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是在給他講一個久遠又遺憾的故事。
「慧極必傷,一個人被賦予了什麼優越能力,也早就在暗中標好了恐怖代價。」江與楓的聲音逐漸淡漠,「他活不長久,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江綿不知道,沒有人敢告訴他,所以他雖然招人羨慕嫉妒但卻不曾有人真正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他輩分高,從小到大受盡了疼愛,離開家門的那幾道傷痕,是他平生第一次受傷,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