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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0:56:08 作者: 程溁
九月上旬的寅日,或者辰日,便是發榜之日,取龍虎榜之意。
眼瞅著寅日將近,夏藕愈發地忐忑起來。
在夏藕嘀嘀咕咕的同時,貢院裡仍舊忙碌著。
閱卷官們在有條不紊地閱卷,見到喜歡的文章,還不時的讚美著。
之後,寫草榜、列正榜、撰副榜……
「咚……咚……咚……」寅日清晨,貢院方向鼓聲大起,響徹方圓百里。
主考親持榜單,將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黃綢暗紋的采亭內。
轎夫肩起,鼓樂、儀仗前導,兵丁護送,出貢院到榜棚街張掛。
與此同時,貢院東街,貢院西街,南面的建內大街,北面的東總布胡同,甚至貢院頭條、貢院二條、貢院三條這一帶,全都擠滿了人群。
待榜單貼出,萬頭攢動,夏藕扮作書童混在人群中間。
論「擠人」她絕對是堪稱王者,想當初她在現代那會兒,從小學擠公交到大學擠地鐵,十幾年下來那絕對是經驗豐富。
她先避開那些看起來年老體弱的,省得被碰瓷。
之後,她借著身型瘦小的優勢,湊到了個高的身後,躲開了那些衝擊力,幾個換向,擠到了前排。
緊接著,待榜文貼好,她從個高的腋下鑽出,蹭到了最有力的地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了提督大人的名字。
頓若,夏藕高聲歡呼,興奮的嗷嗷直叫。
「中了,中了,解元,解元!」
瞬間,夏藕接受了一大堆的羨慕嫉妒恨。
眾人亦是全都往榜首的位置瞧去。
弘治十一年,戊午科秋闈解元,廣平府,清河縣,舉人村稷澂……
這也不怪夏藕得意,鄉試中舉的名額是一定的,參加鄉試的有上萬人,卻只能錄取前一百名為舉人。
那麼解元便是萬里挑一,她欣喜若狂,也就不難理解了。
稷澂本來護在夏藕跟前,不成想這個小東西一轉眼就擠沒了。
人山人海的嘈雜的不行,直到她高呼,他才找到了人。
小娘子這般玉雪可愛,若是遇到人販子,可如何是好?
就算這個地方通通都是讀書人和其家眷,可眼前的秀才們大多都是落第的那種……
萬一受了刺激,生出歹心呢?
他心裡擔心,也顧不得什麼了,立刻擠過去,將小娘子領走。
還不待他教訓幾句,就被她的笑成肉包子般的小臉扎進懷裡,還蹭了蹭。
「夫君,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甜甜糯糯的聲音悶悶地從他懷中響起。
瞬間,提督大人那嚴父般的心,是再也硬不起來。
在稷澂中舉之後,夏藕又催著他立馬去了布政使司,領取了頂戴、衣帽一套,還有紋銀二十兩,這是朝廷給做旗匾的費用。
稷澂是頭一個到的,因為旁的舉子正在接受鄉鄰同窗的祝賀,唯有他家小娘子怕他來晚了,就領不到啦!
於是,他被催促的不行,急吼吼地就來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因為他入場時由搜子「彈棉被」,已經在考場出大名了。
這會兒有幾個人認出稷澂就是傳說中「棉被兄」。
難怪解元郎頭一個來領東西。
手頭緊……
了解!
就這樣解元郎的才名還未傳出,「棉被兄」的雅號就一傳百,以勢不可擋的趨勢流傳出去。
不過暫時,稷澂還不知曉這些,待他趕回稷家前,假「稷澂」福娃已經替他領了報錄人的恭賀。
福娃還大方的送了眾人荷包,連鄰里之間都大方的撒了銅板,一百筐的銅板,流水般的撒出。
百姓哪裡知道誰是真解元郎?
見福娃生得周正,又白白淨淨很有福氣的模樣,便恭賀起來。
一口一個有出息,又一口一個寒門貴子,最重要的是說福娃生得儀表堂堂。
甚至連個拒絕的機會,都沒給福娃留。
就這樣「假李鬼」成了「真李逵」,連著周邊的地痞流氓,也都見識了「解元郎」的風姿。
稷澂沒有在意這些,何況人家是太子,今上唯一的兒子,願意借著他的名頭招搖過市,他也沒必要攔著。
夏藕見福娃替她出了那麼多銅錢,便覺得占大便宜了,不僅沒有戳破,還配合了一下,但凡有人問,她都「恩恩、嗯呢、嗯吶!」的點點小腦袋。
福娃被吹捧的飄飄然,哪怕是睡覺都勾著唇角。
連夢裡都是旁人說他是個儀表堂堂有出息的男人呢!
發榜轉日,稷澂去城東的順天府參與鄉飲酒禮,這便是「鹿鳴宴」。
這日,順天府的大院也向民間開放,不僅舉人可以來,連普通老百姓亦是可以進入衙門內,目睹中舉者的風光。
順天府院南抵鼓樓東大街,北達分司廳胡同,占地面積廣闊。
宴會上剩下的瓜果、點心,也允許百姓帶回家。
相傳吃了這些,能讓學童們文運高照,前程光榮。
這讓夏藕看到了商機。
她加班加點的熬夜,足足做成四大筐的點心,讓紅棗馱進了府衙,供在香前。
待他們唱完鹿鳴歌,就讓提督大人將四個大筐,趁機給紅棗,再馱出來。
提督大人內心是拒絕的……
多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