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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8:10:59 作者: Madaao
一面內心鬥爭著, 安博明一面墊著腳跟在任雪珍十米左右的距離外, 而住在六層的任雪珍突然在四樓的安全通道門前停下, 接著用肩膀重重撞開後擠入樓層。
隨著關門的鈍響一聲聲迴蕩在樓體內, 安博明三步並作兩步也衝到門口, 他額前靠近眉心的地方有什麼發燙髮熱,還在跳動。
門後傳來的歇斯底里吼叫印證了他不妙的預感, 當他推開門時先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一名劇組員工, 不明生死, 她旁邊的房門敞開著, 裡面透出的燈光是這條封閉長廊里唯一的照明, 而從中衝出的黃子茹則完全沒有了平時的甜美溫柔。
她披頭散髮面色鐵青,漂亮的杏眼如今鼓脹上翻, 大張著嘴裡流出可疑的黑液,小錦鯉變成了餓瘋了的野獸,張牙舞爪的朝任雪珍撲去。
任雪珍雖然動作機械僵硬,到後來甚至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沒讓襲擊她的黃子茹得逞。她脖子一歪避開攻擊,展現出非比尋常的爆發力,直接用手扼住黃子茹的咽喉,將人壓制在身下掐住。
安博明趕到時顧不上被會傷及的風險,連忙動手試圖將他們分開,誰料這兩人的力氣都極大,彼此皆死死揪牢對方不肯放手,更失去神智聽不進任何聲音。
現在他倒希望有誰能及時出現幫他一把了,好歹先讓任雪珍鬆手,否則再過不久黃子茹絕對會被她掐死。
「任雪珍!你快放手——」
安博明瞬間想起了所有關於任雪珍的『劣跡』,以及她曾在採訪、發布會上道歉賠罪時欲言又止,無數次流露出的無奈神色,醍醐灌頂的他話鋒一轉,厲聲呵斥。
「我不知道你與任雪珍之間的私人恩仇又該如何了斷,但冤有頭債有主,你是報復她還是想禍害她,牽連無辜之人的性命便是加深罪業!」
從始至終無視他的任雪珍猛然抬頭,全白的眼珠子陰森森地瞪向他。
「她搶了我,搶了我的一切······我才是任雪珍!我才是!!——」
未被風流甩向牆壁前,安博明已先抬手試圖抓住對方防禦。這點抵抗在失控了的『任雪珍』跟前無異於螳臂當車,他指尖堪堪擦過任雪珍的小臂,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騰空飛起摔在水泥牆上。
倒在地上頭暈目眩,異樣的冰冷從指尖蔓延,他眼前也飛速閃過不屬於他的記憶畫面。
『任雪珍』從小就有記憶斷片的症狀,時常突然忘記自己之前做過什麼,又為什麼會來到某個地方。譬如早上還記著自己好好在教室里聽課,再回神卻已在餐桌旁,結束和父母抱怨課程太簡單想要跳級的對話。
原以為是精神疾病,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始治療居然就先離開了自己身體,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人完全取代了她。
同樣的習慣,同樣的喜惡,除去屈指可數的細微差異,那個『人』能完美演繹著她繼續生活下去。無數次嘗試奪回自己的一切皆以失敗告終,可又被迫綁定在其左右無法脫離。
就這樣,在與自己的替代者日復一日共處的年歲里,她心中包含毀滅的惡意逐漸滋生——她想要毀了『任雪珍』,毀了自己。滑稽的是,偏偏抱有如此強大惡欲的她,才終於做到能動搖替代者的掌控。
捂嘴咳嗽著撐起身體,消化完這些零碎記憶的安博明定睛一看傳來扭打聲的方向,心情愈發複雜。
不知在他意識迷離,渾渾噩噩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起初占上風任雪珍的現在竟被身軀駭然彎折的黃子茹抱住,斷斷續續發出咽氣般的呻|吟。
視野天旋地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他在八爪魚似得黃子茹身後發現一個被綠線束縛的殷紅身影,這陰邪污濁的氣息,正是他在『荷娘』,抑或是呂家曾假死的少爺鬼魂上感知過的。
鬼魂若隱若現,飄忽不定,唯一不變的是緊連它四肢的翠綠絲線。
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安博明強忍後背劇痛費力往前爬出幾米,總算看清綁牢它身軀的是什麼。
那是無數條蠕動著的巨大柳枝,纏繞著黑霧,來源根本望不到頭。深棕的枝幹似蜈蚣的身軀,一片片綠葉便是它抖動的觸足,且隨著葉片的舒展捲曲,那些手腕粗細的枝條勒緊了新娘模樣的亡魂,令其面容猙獰扭曲。
同時黃子茹也加大力道,尖叫著欲將臂彎里的任雪珍勒成幾截。
「住手······」
心悸感與虛弱感其作祟,最終後者占到上風,使安博明低聲呢喃著,無力動身制止。而柳枝似是才發現他,分出幾縷匍匐著朝他逼近。
自己胸腔內紊亂的律動與周圍鬧心的嘶吼,刺耳得不相上下,這就更顯得一聲慵懶貓叫綿長而突兀。他費勁轉動頭看去,身體發光的白貓正趴伏在他身旁舔著前爪,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那姿態不急不躁,斜睨著的目光仿佛在蔑視、指責他竟然落得現在這一悲慘的下場。只是眼眸深處卻又暗含擔憂,隱隱催促著他,讓他做點什麼。
安博明相信鬼,妖,魔,神等一切未知又無法證明之物的存在,他其實比別人擁有更為廣闊的『眼界』,相當於站在無路通行的山峰之巔,往上是神秘莫測的蒼穹,往下是百態橫生的塵間。但正如他孑然一身的境遇,他從來沒有交付心魂的相信過任何人,任何存在。雙親逝世的慘劇,更是加重了他演變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