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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0:17:10 作者: 空烏
    微燙的水澆在身上,讓林痕被折騰的一片混沌的大腦從剛才的溫柔鄉里清醒過來。

    身上的不舒服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別太得意了,你得到的只是他隨手發給所有人的,你恰好在這群人里而已。

    林痕看著鏡子裡遍布痕跡的純男性的身體,自嘲地笑了笑。

    這是他和賀景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一開始他還美滋滋地數著,後來發現就算有了肉|體關係,他對賀景來說依舊什麼也不是——他真該慶幸賀景不把他跟俱樂部的那些Omega、Beta相提並論,讓他的自尊還有一處容身之地。

    雖然也不剩下什麼了。

    兩個人的第一次是賀景18歲生日的第二天,林痕因為事情耽誤了,錯過了生日宴,第二天趕過去的時候,正撞見喝了通宵爛醉的賀景,他道歉到一半,就被氣頭上的賀景按在牆上吻住了。

    那是他的初吻,嘴唇被咬破了兩個口子,伴隨著疼痛和酒精的,還有另一層禁忌的突破。

    兩個人各自把第一次交給了對方。

    事後林痕天真地以為他終於熬出頭了,可以擁有賀景了,可以和賀景在一起了,完全顧不上身體的強烈不適,興奮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一邊高興地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和賀景談戀愛了,一邊又小心地想把賀景藏起來不給他們看……

    少年的心單純又炙熱,被「喜歡」這種情緒填的滿滿的,再三考慮、仔細思量,最後拿出自己打工攢下的全部小金庫,給賀景買了條項鍊。

    情侶項鍊,只買了一條,因為他沒錢給自己買了。

    然後在某個晴天,他興沖沖地帶著項鍊推開酒店的客房門,看見了賀景和一個漂亮的Omega在床上……

    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林痕已經記不清當時是用什麼表情、什麼心情衝過去,一把拽起Omega,舉起拳頭狠狠砸在他臉上的了,只記得賀景最後穿起衣服時,若無其事地對他說的話。「林痕,他沒你舒服,不過,叫的比你好聽多了。」

    比起眼前的Omega,那一刻,林痕更想揍的人是賀景。

    可拳頭剛舉起來就被賀景攥住了,像他停滯在胸腔,痛得沒力氣跳動的心臟一樣,動彈不得。

    剛成年的頂級Alpha眼神玩味地看著他,笑容晃眼:「幹什麼?你不會以為我們睡了,你就是我的什麼人了吧?男朋友?未婚妻?還是炮友?林痕,你真有意思。」

    真有意思。

    掏心掏肺地追了賀景三年,恨不得把這個人揉碎了塞進自己心裡地喜歡了賀景三年,一個只會茬架打工的混混收起爪牙變成狗的三年,只換回了四個字——「真有意思」。

    林痕捂著心臟,嘴唇顫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高大的身體這一刻像片沾了水的紙,稍稍一點打擊,就碎得不像話。

    賀景說完鬆開他,伸出手,眼神高傲地看過來,那張好看到讓人失神的臉上全是對這段關係、對林痕離不開也不敢離開的自信,連唇角的弧度都寫滿了諷刺,像在笑他的徒勞掙扎、不自量力。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條可笑的喪家犬。

    林痕恍惚間感覺他被架在火堆上,要麼咬舌自盡——轉身就走,要麼縱身跳入火海——抓住這隻手。

    他進退兩難。

    眼前逐漸模糊,林痕神志恍惚,仿佛回到了八歲那年,還是個小屁孩兒的自己第一次見到賀景。

    精緻的像個小王子的賀景從他不認識的漂亮汽車裡走出來,看見路邊還在擦鼻涕的他,殷紅的嘴彎了彎,清脆的笑聲傳到他耳朵里:「你羞不羞啊?」

    小屁孩站在電線桿下面,囂張地揚起衣袖擦了擦鼻子,大放厥詞:「你真好看!我以後要娶你!」

    小王子聞言不僅沒反感,還制止了要收拾林痕的保鏢,揚了揚眉毛,俯視著他:「是嗎,那你可要努力了。」

    再次見面已經是七年後,林痕十五歲,上初二。

    他們學校和賀景的學校有一場籃球聯賽,林痕作為主力隊員上場,儘管過去了這麼久,他還是一眼認出了站在人群里一身球衣的賀景。

    那麼耀眼,那麼鮮明,像秋日的花,和四季為敵,盛放得不顧一切又理所當然。

    只一眼,林痕就陷了進去,再也沒能逃開。

    那時候是深秋,花壇里的花兒都敗了,林痕急了一腦門汗,最後從學校小賣店的盆栽里拽了朵小花跑到賀景面前,全校上下公認的冷酷無情扛把子,當著那麼多師生的面,揚著笑臉喊:「你還記得我嗎?我喜歡你!」

    賀景愣了愣,但即便被他這麼突然地表白也沒有驚慌,氣質依舊自信出眾,很快笑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是你啊。」

    他邊說邊抬起一邊胳膊在鼻子前面晃了一下——他在學自己擦鼻涕,他居然真的記得!

    那一刻林痕的心猛地回到了春天,萬物復甦,百花盛開,一切都和正午的陽光一樣,暖呼呼的,他笑的像個傻子。

    ……

    後來呢,後來他死皮賴臉地一直跟著賀景,上學逃課去賀景的學校給他送水送飯,纏著他打籃球,每天送花寫小紙條表白……

    再後來……

    林痕用力眨了眨眼睛,從回憶里抽離,看清了酒店的布置。

    凌亂曖昧的大床,縮在一邊赤身裸體的Omega,以及……眼前這個完全不喜歡他,卻依舊對他伸出手的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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