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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0:03:03 作者: 酒眼燈唇
    看那一臉「奸計得逞」的表情,這時候說不是故意的,還真是讓人難以信服,嚴丞見我的臉都快要陰出水來,還沒等我開口,直接將那男人的念頭掐斷在萌芽狀態:「她的電話就不必了,留下我的吧,到時候直接通過保險公司聯繫。」

    男人的願望落空,只得灰溜溜走到門口,眼巴巴朝我們離開的方向行注目禮。

    在醫院呆了半個下午,我忽然有一種天下第一大孝子的錯覺,嚴丞伸手就要去攔計程車,進入伏天,正午的陽光明媚起來直接讓人懷疑人生。

    我用手遮著那張本來就算不上白皙的臉,像是一盆在室內開的花團錦簇的盆景被主人嫌棄地丟到門外,只能接受陽光的暴曬。

    街邊奶茶店,趙照的歌放的如火如荼:「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沒上的姿勢……」

    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一棵能夠遮陽的樹,站在樹蔭下立地成佛。

    然而在這個工業化大都市,城區的地方想要找到一棵枝繁葉茂的樹,難於登天。於是我們陰差陽錯走到公交車站牌的地方,自從站在那裡,計程車司機們像是提前商量好一樣,就算是空車也一騎絕塵,奔流到海不復回。

    嚴丞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凝重,畢竟是因為我的私事才讓他的愛車陷入現在的境地,於是我決定開導他直到讓他重新露出笑臉為止。

    「師哥啊,跟你講個笑話。」

    他點頭,依舊是一臉凝重。

    「其實以前程悠悠也帶我開過車,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你先別擔心,最後肯定會修好的。」

    我以為他是擔心賠償的問題,結果說了半天,他終於忍不住打斷我開口問道:「良玉,你真的沒關係嗎?」

    這才算是恍然大悟,他是在擔心我跟我爸的事情。

    我笑著擺手:「這算什麼事情,都已經二十五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忽然覺得額頭上有一雙手輕輕將碎發整理到腦後,渾身像過電一樣酥麻無比,我搖了搖頭:「師哥,沒關係的我自己來。」

    說實話,當那個自稱父親的人真的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心輕鬆許多,就像是山頂上立著的那顆頑石,每天都在提心弔膽質疑它什麼時候掉下來,可當它真的掉下來並且精準的砸到我面前時,是一種塵埃落地的爽快感覺。

    我看見嚴丞焦急的眼神,忽然覺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涌過,那種重新被拾回的安全感覺,與之前跟席珺在一起的時候不同,酸澀縮減到最低,只剩下信任和寬容。

    一直以來,嚴丞在我面前的感覺都是溫柔又優雅,卻有一種天然的疏離感,舊相識一件雕刻精美的藝術品,他的價值不應該是被人私自擁有,而是放在博物館的聚光燈下,供他人欣賞讚美。

    就算我之前可能成為他名義上的女朋友,可從根本上講,我還是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剛才從醫院出來,我們之間才算是雲開見月明。

    我才發現,那個像星星一樣遙遠的他,竟然真的願意放棄「仙身」,下凡過來陪我「歷劫」。

    面前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包臀裙短的誇張程度就連街邊的人餘光不小心看一眼都會被當成流氓。

    我看了看她們的腿,真是又細又長,在轉眼看看自己的,心像這些女孩上輩子一定是螃蟹轉世,腿才能這麼幹柴瘦長。

    她們用手扇著扇子,眼神不時瞟向我們的方向,當然,我知道根本不是在看我,而是看向我身邊這位,溫文爾雅的高嶺之花。

    我接著之前的話題:「嚴丞,我還沒跟你講完呢。之前程悠悠不直到從哪兒找了一輛二手奧拓,也是這樣的天氣,她就在馬路牙子旁邊開車,根本不敢上大馬路。」

    嚴丞做出好奇的樣子:「那之後呢?怎麼沒有見她開過?」

    我頓了頓,咧開嘴角,故作玄虛道:「她的車也追尾了,但是是自己撞到樹上的。我發現偏航的時候,她已經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了。後來我問她,後視鏡為什麼朝著自己的眉毛,她告訴我,本來想看看今天早上自己的妝畫的怎麼樣,結果一時激動忘了掰回來。」

    嚴丞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你們兩個還真是挺有意思。」

    我撅嘴到:「這件事情完全就是程悠悠的鍋!後來我們去維修汽車,那個修理師傅一臉嫌棄看著我們的奧拓,搖頭說:『你們的車開成這個樣子,實在是沒什麼修理必要了,還是問問市政撞壞的樹用不用賠吧。』」

    那雙眼睛在陽光下閃爍出我從未見過的光芒,就連那班恰好開往我家的公交車從身邊路過都沒有注意到。

    「對了師哥,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啊?」

    我只是好奇,嚴丞這樣的公眾人物,隱藏到深山老林都情有可原,小區必然是群星薈萃。

    他眼角一彎:「在御石灣。」

    我的心猛然一沉,他和席珺家一個小區。

    果然如此,御石灣是離學校最近的高檔別墅區,當年席珺考上大學的時候,他家斥巨資在御石灣買了一套小型別墅,有道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單單這一套房子,席珺的下半輩子都不用發愁。

    我訕笑一聲:「你還真是年少有為。不過正好,136路車也能到。」

    這我當然知道,席珺陪我一起來看母親很多年,他一直跟我一樣,乘坐136路公交車在我之後一站下車,我們總是喜歡坐在靠窗邊的位置,看著陽光衝破雲層,灑滿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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