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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0:03:03 作者: 酒眼燈唇
這樣想想,席珺的魅力到現在也是不減分毫,還能讓徐純這樣的小姑娘前赴後繼,寧願出賣自己靈魂也要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有關我們的高中生活,記憶最深刻的時候就是那隻小螃蟹。
當命運早已經把悲歡離合提前排好,等待我的雙手去演奏的時候,那段霧霾縈繞的灰色日子,如果沒有席珺,一切都不會那樣圓滿美好。
覺得下一秒鐘就要活不下去的高四,做夢都在渴望能有人過來跟我說句話,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你今天早餐吃的什麼?」都可以成為一天開心的籌碼。
坐同桌的第一個月,我們基本上沒有怎麼說過話,只是有一天,他不知道從哪裡拎過來一隻小螃蟹,那是我們共同養過的第一個寵物,也是唯一的一隻。
大朵大朵的雲彩鋪張在火紅的天際,餘暉溫情而熱烈,像是有哪個浪漫患者一把火點燃了天空,單是看著,就已經讓人沉醉難醒。
席珺從教室後門悄悄溜進來,指著塑料水瓶中的那個青灰色不明生物,小心翼翼走到座位上,輕輕用手指敲擊杯壁,叫醒了自習課奮筆疾書的我。
「良玉,你快看看這是什麼?」
我抬起頭,黑眼圈是熬夜學習的勳章,睡眼惺忪看著那隻塑料水瓶中的八爪生物。
「這是?小螃蟹?」
他微笑著點點頭,陽光正好垂直打在他的側臉,睫毛像是兩把扇子,在鼻樑處投下一片細密的陰影。
我看呆了。
當然不是看螃蟹,而是看螃蟹的主人。
「咱們倆一起養它吧,我給他起好名字了,叫小胖。」
我覺得有些好玩,內心被點燃的情緒像一把怎麼都冷靜不下來的篝火,壓低聲音問:「為什麼叫小胖?」
一陣微風吹來,把窗簾掀起一角,恰好落在我的頭髮上。他輕輕將窗簾拉回原位,帶著些孩童的驕傲:「小賣鋪的老闆釣上來很多小螃蟹,我選了最胖的一隻。可愛吧!」
他笑得心無城府,淺藍色的校服隨風飄動,好像全世界單純的只剩下一隻青色的小螃蟹,還有微微一笑露出虎牙的少年。
養螃蟹這件事實屬艱難,甚至有一節自習課,那隻螃蟹不知道怎麼從席珺書桌的桌斗中翻山越嶺,爬了出來,以至於那堂安靜的自習課直接成為鬧劇,全班同學都在自己的作為下尋找越獄逃跑的螃蟹。
席珺拿著拖把圍追堵截,滑稽之態根本不像是那個在籃球場上叱吒風雲的大眾明星。
經過那件事情之後,我們成了螃蟹的官方「爸媽」,而其他吃瓜群眾,則順利成為它的七大姑八大姨。
第二十五章 不能忘也要忘
那隻螃蟹最終還是死了。
我們把它埋在樹下,在萬分悲壯的場景中,席珺突然開口:「聽說過黛玉葬花,現在也有良玉葬螃蟹了。」
我揉著紅腫的眼框:「現在都什麼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小胖已經沒了。」
他輕輕撫摸我的額頭:「沒事的,如果你喜歡,高考完我給你養一車螃蟹。」
一車螃蟹我是沒有見到,小胖也許躲在雲彩里看著我們,我記得天邊,正好有一朵外貌酷似螃蟹的胖乎乎的雲。
破涕為笑的時候,他輕輕湊到我的耳邊:「剛剛說的不太完整,你比黛玉好看。」
我記不清當時自己的表情是什麼樣子,但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心裡卻像是被灼熱的水壺燙了一下,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路過青年湖的時候,嚴丞的汽車已經停到了學校緊俏的車位處,旁邊自然少不了像從前的我一樣,困在這校園中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女學生,對著那輛車指指點點。
他替我系好安全帶:「話說完了?」
「嗯。」
徐純倚靠在旁邊敦實的石樁上,周圍三兩白鴿從頭上飛過,發出不合時宜的叫聲。她目光呆滯,那雙平日還稱得上靈動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湖面碧波淺盪,好像湖底有什麼勾人魂魄的稀罕物件,將她鎖死在離湖最近的地方,動彈不得。
我看了一眼窗外,嘆氣道:「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嚴丞敲擊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一下:「怎麼說?」
只見徐純拉了拉身上那件bm風小款短袖襯衫,將衣服妥帖契合在高腰牛仔褲上,繼續發呆。
「其實我一直覺得一個人囂張跋扈也好,不講道理也好,不管成什麼樣子,歸根結底都不是她的錯,而是父母教育的問題,如果有人能在她成長的時候幫她明辨是非,也許徐純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嚴丞輕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懂教育。」
我苦笑一聲,哪明白什麼教育,不過是當時沒有父母,只有老姨一個人,才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人生並不是只有歡笑雀躍,還有很多不得不接受的悲慘事實。
當我們走到母親所在的精神病院門口的時候,學校論壇上傳來一條驚天新聞:【中文系某大四畢業女生縱身躍入青年湖,係為情所傷】我愕然驚嘆:「徐純跳湖了?」
腦海中依稀能記起之前那雙紅腫的雙眼,也許這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次挫折,在甜如蜜罐的千金大小姐生活中,唯一不順意的經歷。
嚴丞見我有些失神,輕輕拍拍我的肩膀:「我剛剛向教務處打電話,已經處理好了,現在人在醫院裡,只是暫時沒有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