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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頁

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黑龍王把秦風月向後一推,自己迎上去。樓面的身體卻趁機向下一沉,直接沒入了海面。

    他要去東海底找褪鱗的黎海若。

    此時已是午夜,秦風月突然抬頭,遙望東方的天幕。

    北斗星高懸在他眼底,斗柄三顆玉衡、開陽和瑤光明亮得堪稱招搖,尤其是最尾部的瑤光,幾乎將周圍所有的光華囊括其中。

    大祭司的肩膀一松,喃喃道:「北斗大熾,正破軍星位,上一次這樣還是白遊封武神時……」

    黑龍王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文盲,壓根不懂這些,他一掌拍開瑀,扭頭對秦風月說:「你留在這裡,我去追他!」

    「由他去吧。」秦風月的手一拉他的袖口,「他傷不到海若。」

    他聲音壓低,像是自言自語:「原來如此,白遊不會不給海若留下保護的……」

    黑龍王對秦風月的關懷相當受用,而且得寸進尺,反手擒住大祭司的手腕,另一隻手掐住瑀的脖子,像丟垃圾似的把他往旁邊一甩,身後的靈龜猛地伸長脖頸,兩排鋼鋸似的尖牙惡狠狠地將瑀攔腰咬住,頭顱向上揚起,咀嚼了兩下,把他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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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困在巫江下的霜月眼皮倏地一顫。

    她本是巫江畔玉礦中的一塊靈玉,在白遊死後,受黎海若所託保管受損的寒星戟。那時她還不算完全化靈,只有一團朦朦朧朧的白影,雲霧似的涼軟,將寒星裹在裡面溫養了近百年。

    寒星戟在白遊手裡折斷,按理說器靈也該隨之消亡,但前世北鬥武神臨死前的血和誓願過於強悍,寒星始終有一線靈息不滅。沉睡的器靈和金鐵殘存的銳氣受她溫養,也在反哺著她。

    因此霜月的靈體是寒星在無意識間點化出來的,寒星算她的半個主人。器靈點化器靈的例子世間罕見,連白遊都不清楚,自己的寒星刀與玉刀之間有這樣的聯繫。

    霜月在劇痛中承受著凶兵猊塗的反噬,玉礦中的靈氣瘋狂地湧向她,如同一個溫柔的母親,在盡心盡力地支撐著孕育出的生靈。恍惚間她聽見寒星在她耳邊一聲一聲地喚著「霜月姐姐」。

    她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似的,靈體變得模糊,最終化成了一團白色霧氣,蜷縮回了玉刀里。雪白無瑕的靈玉刀依然插在地上,隨著貎塗的掙扎微微震顫。

    那一絲寒星留下的庚金銳氣也在此刻明晰起來。

    千里之遙,器靈之間羈絆居然連成了一線。霜月幾乎是依靠本能,將凶兵猊塗的煞氣灌注到虛空中的某一個方向,與此同時白遊手中的寒星刀微微發起了顫,刀身在主人驚異的注視下,鍍上了一層熾紅的光澤。

    白遊不太熟悉這種滾燙,因為他老婆是海神,水系法術偏陰偏涼,天生和火系犯克。但不代表他抓不住這一線生機。燧祖和凶兵封存的靈力順著刀柄,毫不吝嗇地注入他枯竭的經脈。他手臂青筋暴起,悍然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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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面在東海里快速下潛。然而沒有了海面上那些有鱗甲的海獸攔路,下面的海底生物也給他造成了不少麻煩。

    巨大的水母傘蓋直徑足有五米,體狀如獅鬃,帶著劇毒的觸手狂亂地往樓面身上纏,下一秒就被樓面隨意地揚手揮開。手臂粗的劇毒海蛇從海底的岩縫裡鑽出來,幾千條花紋艷麗的身體前仆後繼地沖向樓面,還有成隊的小銀魚,像是成千上萬細小的飛鏢,悍不畏死地往他身上扎。

    饒是不會被這些小東西傷到,樓面也被攪得有些煩亂。

    但沒關係,只要他殺了黎海若,這些自然就會聽命於他。他將會成為東海的主人,成為世間最強悍的真神。

    離海底石洞越近,那股靈力和鮫人褪鱗獨有的血腥氣越來越重。此地已是數千米的深海,又是在深夜,周圍沒有一絲光,但樓面在黑暗中依然能準確地避開那些嶙峋支棱的海底岩石,順著那股血腥氣的指引往深處走。

    就快到了,他甚至能感知到,虛弱的歸墟東君就蜷縮在某個洞窟深處,抱著傷痕累累的尾巴。眼下算算時間,正好到了褪鱗的中期,也是整個過程中最痛苦的一環,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只需輕輕一下,他就能用青銅刺劃破那修長美麗的脖頸,再向下破開胸口,剜出一顆血淋淋的海神心臟。

    這時毫無徵兆地,從海底岩洞中間升起了道水柱,眨眼間就來到了樓面的腳下。

    如同地面上的颶風,樓面瞬間被卷挾在其中,他反應迅速,身體驟然發力,卻發現自己掙不出這水下颶風的束縛。他眼前一片昏暗,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迫上浮。他抬手用青銅刺向前一送,又被巨大的阻力彈了回來。

    樓面心裡一沉,能在東海下控制海水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黎海若和五龍王。

    可眼下他們都沒有這樣的能力,那會是誰?

    他被這道水柱重新送回了海面,手一扶面具勉強站穩,定睛朝對面看去。

    一個身影在他五米之外緩緩冒頭。

    上半身是人形,容顏絕美,濕漉漉的長髮垂在腰間,一身白袍由世間最柔順的鮫綃織就,衣袍的下擺卻露出一條修長的銀白色魚尾。

    「誰說白遊不在?你以為把他困在鬼淵就算是成功了?」黎海若的白袍在風口浪尖狂亂地鼓起,鮫人尾上銀色的鱗片在夜色中熠熠生輝,是世間最頂級的銀匠也打磨不出的光澤,「他一直都在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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