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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不只是血,燭九陰的全身都帶著毒,爪尖尤甚,臨死前的那一擊確實把她傷得不輕。但九尾狐已經摸到了仙家門檻,毒汁只會讓她暈眩幾日,不會要她的命。
又或許她的暈眩也不是來自燭九陰的毒。
左右身邊沒有其他生靈,她顧不上自己穿沒穿衣服,哆哆嗦嗦地跪坐在斷琴旁,地上的碎瓦礫給她的膝蓋上又添了幾道紅印子。她向琴木伸出手,第一下還摸了個空,第二下才顫抖著把徳音琴捧起來。
卻見木質琴身參差的斷面上,竟長出了一層翠色的苔蘚,又像是春草剛冒頭的嫩芽。綠茸茸的,在祁北斕的注視下慢悠悠地向旁邊蔓延。
祁北斕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用手指颳了一下,觸感柔軟微潮。她背後有一棵雲杉樹,繁茂的枝葉突然無風自動,從中傳來招搖君的聲音:「徳音琴原身為一截桐木,我招搖山上正好有一棵梧桐三千年前與他出自同源。我用山神的祝禱護他靈體不散,你帶他來招搖山,我能救他。」
祁北斕渾身一顫,淚水終於順著她的臉頰淌了下來。
她掙扎著起身,懷裡抱著琴木,踉踉蹌蹌地越過韋峻和燭九陰的屍體,往自己的房間裡跑。
眼下外面打成什麼樣她都不在乎了,樓面還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也和她沒關係,甚至韋肅的死她也無暇去細想。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招搖山,去爭取那萬分之一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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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淵之下,隨著下面地宮通路的打開,時間的流逝也已經貫通,但天塹依然能隔絕一切法術。沒有時間的限制,也不能使用傳送符籙,白遊步履匆匆地從鬼淵外圍往「花心」深沉走。
洛文曦偷懶落在他肩上,還是有點不安,問他:「你打算怎麼打開上面那道出口?」
白遊言簡意賅答道:「直接劈開。」
洛文曦撲棱兩下翅膀,低頭掃了一眼他腰上的寒星刀,算是認可了這個決定,忍不住又問:「有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傳言都說歸墟東君是上面那個,真的是這樣嗎?」
白遊:「……」哪裡的傳言?
他沉默了片刻,委婉地問:「你覺得我像下面的嗎?」
洛文曦實話實說:「是不太像……」
就你這砍人的架勢,誰能壓得住你?
白遊突然毫無徵兆地剎住腳步,一手按在寒星刀柄上,洛文曦不明所以,以為遇到鬼了,雖然他用不著動手,卻也戒備了起來。
一隻巴掌大的鳳蝶翩然從他們頭頂飛過,身子在半空倏地張大。洛從嵐變回人身,緩緩落在他們面前,背後的一雙蝶翼完全展開,像一場絢爛綺麗的幻夢。
白遊像是清楚她的來意,開口道:「你回去吧,這裡交給我處理。」
洛從嵐笑著搖搖頭:「我是為他而來的。您知道為何洛至桓會選擇我嗎?」
「是因為曹子尋吧?」白遊嘆了口氣,「我猜你當初嫁給他,也有洛至桓的設計。你們兩個都是他一開始就選中的,只是他沒想到你們身邊還有個樓面派去的梅四娘,這才生出了這麼多事端。」
洛文曦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洛從嵐背上被烙下的炎明符文,一開始就是洛至桓為上次大劫準備的,又被樓面從中作梗加以利用。如今她擺脫了洛至桓和樓面的控制,卻還是為曹子尋來到了鬼淵。
「洛至桓精通巫術,下個情蠱之類的讓我和子尋在一起,不是什麼難事。」洛從嵐垂下眼帘,淡淡地說,「我不清楚自己當初有沒有中蠱,或是受了其他的什麼影響,但我不後悔嫁給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都幾百年了,刨根問底求一個起因沒什麼意義。
「我查了曹子尋的命格,極陰鬼命,你們兩個都生於上一次大劫前,那時洛至桓和樓面多半是分別看到了平山凶厲欲出的天象,據觀星台的記載是熒惑守心,星位落點的那個極陰鬼命的人,就是鎮遠將軍曹子尋。若沒猜錯,洛至桓應該是想利用你牽制曹子尋,必要時用背後的炎明符文殺了他,若由你這個鳳翼族直接破解,族運會立刻翻轉。可惜他漏算了一步,被樓面攪了局,直接借著太玄在朝中的權勢布局,控制曹子尋造下無可挽回的大殺業,讓他和十萬怨魂直接受天罰墮鬼。但樓面當時也沒想到我會拿武神的右臂獻祭鎮壓戰場,他的計劃也失敗了,便和洛至桓一樣,一邊布局一邊等下一次大劫。」
洛從嵐安靜地聽他說完,隨即笑了:「原來如此,和我猜的差不多,我背上的符文不是為了鬼淵天塹而烙下的,而是為了……徹底殺死他。」
「若鬼王降生,便是神力。只有神能弒神。你背上的炎明符文由白龍王義濟親自解封,又由秘術烙在皮肉上,也有殺死鬼王的威力。但我如今已經恢復了九成,和它有一戰之力。」白遊說著手指捻過寒星刀柄上雪白的刀穗,「鬼王只要在鬼淵下誕生,就能衝破天塹,相當於在天平的一端放下一個大秤砣,平衡會立刻被傾覆。我不在東海陪我老婆褪鱗,翻山越嶺跑到這鬼地方來,就是為了把鬼王摁死在鬼淵下。」
洛從嵐眨眨眼:「你要動手殺死我丈夫嗎?」
白遊皺眉道:「樓面當初只是為了誑你留在身邊,才說能救回他的。天罰降下,墮鬼者將永受輪迴之苦。從他墮鬼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你丈夫曹子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