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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他根本不怕韋峻會搶走四龍王的魂血膽——哪怕樓面本人來這裡也沒法把它搶走,因為魂血膽現在已經不在東堂了。
它們被封在一個匣子裡,由顧采衣親自帶在身上,眼下已經到了觀星台。南斗是孔昭除了白遊和黎海若之外,唯一一個能完全放心託付魂血膽的人。
只要把它封進千重閣落鎖,大羅金仙也盜不走它。
但孔昭並不打算向韋峻透露實情,既然來了,他就打定主意,要把韋峻和燭九陰拖在東堂。
若是放任他們離開,無論是去給樓面報信,還是去平山給白遊添亂,都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韋峻的左手在彎刀刀刃上抹了一把,一言不發地重新沖向孔昭。凌厲的刀光迎面而來,孔昭錯身半步,舉琴迎上。
單手撥弦發出的琴音一聲比一聲高亢,但韋峻手中的彎刀邪性異常,揮出的刀光竟能凝出實體,和琴音旗鼓相當。一時間尖銳悠長的碰撞聲不絕。
這時背後的燭九陰嘶吼一聲,纏鬥的雙方同時分心望去,卻見燭九陰被一簇金紅色的粗繩纏住,正在街道中央翻滾掙扎,看樣子一時很難脫身。祁北斕的狐身躍到孔昭身邊,身形疾速縮小,原地變回了人身,只有眼睛還沒變回去,碧綠眼瞳中瞳孔是一道豎線,緊盯在韋峻身上,聲音沙啞地開口:「為什麼是韋肅?他在你們的計劃里扮演了什麼角色?」
這是她這幾日噩夢的源頭,小和尚低眉垂目跪在佛前誦經的側臉和韋肅焦黑模糊的屍體反覆變換。但她必須面對面地,向韋峻問出一個答案。
韋峻提刀的手垂下,凝視著對面美艷的狐仙,似笑非笑道:「他是我們那一支的巫師首領,受樓面大人之命為狐仙而來,然後在雷劫中因你而死。」
祁北斕目眥盡裂,十指張開,指尖長出了血紅的尖利指甲,足有三寸長,撲上前去掐韋峻的脖頸。
韋峻像是有意激怒她,從容地舉起彎刀,雪亮的刀鋒如同新月的鉤子,砍向狐仙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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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雪亮的劍鋒自上而下斬落,正劈在梅四娘纖弱的脖頸上。紅衣劍靈滿身殺氣,卻在看清梅四娘的容貌時硬生生地收住了手,臉上露出了一種震驚和茫然交織的神情,手上的劍竟然無論如何也砍不下去了。
梅四娘像是有所預料似的,趁機躥出水面,穿著手工布藝繡花鞋的腳穩穩噹噹地踩在巫江波濤上,全身上下沒沾上一點水漬。她悠悠地理了理鬢髮,沖唱晚露出一個柔媚的笑容。
「凡人有七情六慾,才會為情所困,才會有弱點。剛剛那個玉刀器靈,看到的就是我本來的樣子,因為她無情無欲,不會被皮相擾亂心神。你也是器靈,居然還有放不下的紅塵牽掛嗎?」她的聲線軟軟的,卻帶著一分鮮明的惡意,「唱晚劍靈,你在我這張麵皮上看到了誰?」
看樣子她這一支巫術主要是製造幻境,如今把幻術施在臉皮上,對面看到的樣子就是自己心裡最思念的人。此時她在唱晚眼中,並不是她本來灰布素衣、面容清秀的樣子,而是一個長著雙勾著媚紅眼尾、身披金縷彩衣的美人。
這張臉唱晚再熟悉不過,那女子是個艷絕天下的花魁,也是唱晚劍的第一位劍主。
但下一刻,唱晚劍帶起一道氣勢洶洶的風聲,更加狠絕地刺向梅四娘的脖頸。
梅四娘不躲不閃,任憑細長的劍刃插入了她的胸口。她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開口道:「招蘭夫人應該和你們提起過,我的命可是和曹子尋綁在一起的。他在鬼淵下一日不解脫,我就永遠不會死。連歸墟東君的驪珠劍也殺不死我。」
唱晚眉頭一跳。
「我不介意多和你周旋一會,但下面那個玉刀靈怕是不太好過。」梅四娘朱唇輕啟,「貎塗暴起,可不是一塊玉能壓住的。」
此時霜月在水下石洞裡,一手扶著石壁,另一隻手死死地扣在貎塗寬大的劍身上,雪白的額頭上依然流不出一滴汗水,但她的臉色相當差,雙臂微微打著顫,閃爍著冷硬的玉石光澤。
不斷有瑩白色的流光從周圍石壁上向這邊流淌過來,有的纏繞在她的手腕上,有的乾脆幫她纏繞住貎塗的劍柄。但那些流光就像冰霜似的,碰到貎塗的瞬間,就會消融成一縷淺白的霧氣。
梅四娘有一點估計錯了,她不會那麼快倒下。因為此處在巫江之下,這裡離她誕生的玉礦只有幾層石頭的距離。
寒玉礦脈在山體之下埋藏近萬年,走勢盤桓向上,依稀是龍骨的樣子,也是西南群山的靈氣匯聚之所,霜月則是它的一部分,是它孕育出來的孩子。
它在用幾萬年積攢的靈氣去保護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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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從雪在夢盈花田的中間席地而坐,各色反時令的鮮花密密匝匝地開著,像一張巨大的絨毯把他簇擁在中間。他背後一米長的藍紫色雍麗雙翼完全張開,在輕暖的香風裡微微顫動,如同一場醴艷又詭異的幻夢。
洛司楠背著手站在原處,身後是其他族人。族長將蝶流青長戒尺捏在手裡,一下一下地拍著自己的手心。
幾個叛族的長老都被關押了,身後是幾個碩果僅存的鳳翼族老一輩。其中一個在洛司楠背後輕聲問道:「族長,為什麼要突然打開夢盈大陣?」
洛司楠沒看他,緊盯著花田中央的洛從雪,說道:「如果你有一塊點心,別人也想來嘗一口,而且這塊點心放久了會變質,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