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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黎海若別開眼,低聲問:「所以他為什麼要趁著大劫作死呢?」
上一次大劫的開端,是鎮遠將軍曹子尋在平山坑殺叛軍難民,使得十萬人因天罰墮鬼,他自己也被一道鎮在鬼淵下,永世不得解脫。西川萬鬼暴動,九州亂局因此而起,白遊也為鎮壓鬼淵獻祭一命一臂。但黎海若至今只報復了當初下令的皇帝瑀,而沒有找曹子尋家眷的麻煩。
因為即使所在的王朝不同,同為武將,白遊也是認得曹子尋的。鎮遠將軍雖然殺伐決斷,卻也不是濫殺之輩,更何況他做事之前,不可能想不到自己的後果。
太玄道行高深,瑀也是修行之人,曹子尋雖然娶了叛逃鳳翼族的洛從嵐,本身卻是純粹的凡人。太玄要控制他,實在是太容易了。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當時立場不明的梅四娘,要知道滅了梅四娘全村的可是曹子尋的親兄長。有她在身邊攪混水,用腳想她也不可能做對曹子尋好的事。
當初的曹子尋、洛從嵐和韓易水一家三口,以及數萬無辜的將士難民,只是禍亂的犧牲品。
但在這之前,太玄沒有表示出一點禍世的苗頭,他在國師的位置上還算勤勉,每年的布祭祈福也完成得相當不錯,再加上他那一張小白臉確實有幾分仙氣,在民間深受老百姓的愛戴。
直到他叛逃離開觀星台,前往東海一帶攪起禍亂。
觀星台關於上一次大劫的復盤卷宗,是天機部顧采衣親自帶人整理的,足有近十萬卷。可直到現在也沒有定性,太玄當初究竟是想做什麼。
比較廣為接受的一種說法是,他算出自己陽壽不足,打算趁著那次大劫掠奪旁人的機緣,一舉登仙。
「等一等。」白遊盯著金丹上流轉的光華,「從金丹上看,他這具肉身在一個月以前就死了,算是……壽終正寢。」
這麼算來,秦風月主動和太玄離開觀星台時,太玄就已經死了。
「上次來東堂取魂血核的那個,身上的氣息確實是他的,卻又絕對有活人氣。」黎海若慢慢地走上前,「果然,梅四娘沒撒謊,她用秘術把太玄煉成了和平山惡鬼類似的東西,使得他的狀態和秦風月相似,卡在陰陽的夾縫裡半生半死。然後她又控制了太玄去取魂血核。看來當時我們在地牢用驪珠劍砍了她,太玄這具皮囊才真的算是死了。」
「若太玄真的被煉成了那東西,說不定下一輪冥歷開始後,他還會像其他鬼一樣重新活過。」白遊盯著那顆珠子,離了丹田,其光華也越來越暗淡,「秦風月不是說,這次大劫依然落在平山,看來是要我們將這個鬼淵了結。」
「不是『我們』,是顧采衣的天機命。」黎海若糾正道,「顧采衣把洛從雲扔到鬼淵下,除了跑出一個招搖君之外,也沒什麼其他大事。招搖君離開平山的因果主要還是落在了洛從雪和荀子姜身上。」
言下之意,你既然從鬼淵下撿了一條命,這次天道沒想找你麻煩,就別再上趕著作死。
「好了,他這金丹快要撐不住了。」白遊岔開了話題,手指一彈,將金丹放回太玄的丹田裡,「雖然可能有點膈應,但咱們還是應該把他……帶回去。讓秦風月也來欣賞欣賞。」
豈止是有點膈應,黎海若現在就想送他去餵王八。
但他也明白,這好歹是個金丹道士的屍體,不能隨意處置,甚至到時可能用他釣出梅四娘。
想到這黎海若板起臉,從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柳木盒子,只有火柴盒那麼大。他手一推,盒子晃晃悠悠地飄到太玄屍身的上方,白光閃過,太玄的屍身被飛快地吸入其中。
柳木盒子是東堂的法器,完成收納工作後,又慢吞吞地飄到黎海若面前,示意主人把它收起來。
殊不知主人滿心嫌棄,恨不得把它一起扔進攪拌機榨碎。
「話說太玄胸口上有那個圖騰,雖然看不出是幹什麼的,至少說明這夥人跟北安嶺的燭九陰、有蘇狐仙脫不開干係。那個韋峻雖然跑了,但他充其量只是梅四娘的一個打手。」白遊繞過供桌向內殿張望,「不指望梅四娘有什么小女兒情懷,沒事喜歡寫個日記什麼的。若我們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關於她修習巫術的卷宗手記之類。」
黎海若冷著臉,仿佛過年被強行夾了一盤子不愛吃的菜的小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白遊回頭看了一眼,無奈地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不想隨身帶著就把他給我。」
黎海若:「你不嫌棄他?」
白遊覺得這問話怪怪的,沒法回答,只好擼貓似的順順他的後背:「那老鬼一百多斤,怪沉的,體力活交給我就好。」
黎海若搖頭,勾住他的一側手臂,和他一起往內殿走。
梅四娘是凡人,外表還是個挺漂亮的大姑娘。上次在地牢里匆匆一面,雖然模樣略顯狼狽,但看得出她還是挺注重自己的儀表的。老巢里多半會有她生活起居的場所。
果然他們繞過正殿,到了一間偏房,推開門,就能看出明顯是一間女子的臥室。
屋子不大,床前罩著素色簾幕,角落裡有一個妝檯,上面擺著幾罐胭脂水粉。床頭還有一隻小巧的銅香爐,雖然眼下沒有點香,空氣中卻隱隱有梅香浮動。
「還挺乾淨。」白遊點評道,「比祁北斕那亂七八糟的臥室強多了。」
黎海若逕自走到書案前,毫不客氣地翻動著那一摞大小不一的紙。其中有線訂的書冊,有散頁的黃紙,甚至還有寫滿字的皮。年頭太久不知鞣製過了多少道,黎海若一時也看不出這是從什麼生物身上扒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