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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嘉澤看得有點驚悚,悄悄問黎海若:「她這是幹什麼?水裡不是有毒嗎?」
萬一自己中毒了怎麼辦?
「苗疆的姑娘,不用擔心。」黎海若拍拍他的肩,「全身是蠱,血里都帶毒。」
片刻後,文小湘猛然睜開眼,驀地抽回手,起身後退兩步撞在荀常懷裡。
荀常趕忙一手扶住她的腰:「怎麼了?」
「這不是普通的毒,是蠱蟲。」文小湘俏麗的臉此時一片煞白,「是我們苗疆的蟲。」
第89章 前恩
說到這裡黎海若垂下眼,小小地抿了一口茶,陷入了古怪而短暫的沉默。
他在敘述時省略了大量細節和對話,很多事都含糊地帶過。秦風月在一旁安靜地聽著,雖然按照黎海若的描述,他也參與到了整個事件中,但他似乎並沒有插話的打算。
白遊在聽到荀常與文小湘的名字時恍惚了一瞬,也下意識地攥起了茶杯,低聲說:「荀常和文小湘夫婦麼……可惜了……」
秦風月怔愣,在旁邊輕聲問道:「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嗯……在我們解決了這件事情後,他們先離開了北安嶺。兩個月後,在招搖山一帶,他們夫婦就先後犧牲了。還是鎮守西南一帶的黃龍王孚應代為收殮的屍骨。」黎海若露出悲哀的神色,「骨灰按照他們唯一的兒子荀之安的意願,一半在戰後送回了文小湘的格笙寨安葬,一半葬在了招搖山。」
白遊默不作聲地拉住了他一隻手。
黎海若垂下眼帘,睫毛輕輕顫了顫。
當年荀之安在料理完父母喪事之後就去了觀星台,被大長老收入門下親自教導,接著立刻去了一趟東堂,那個十二歲的男孩似乎一夜之間長大成人了,他見到黎海若,送來了一個大樟木箱。
那時的歸墟東君臉色依然憔悴,但精神已經好多了,似乎從北鬥戰死一事中稍稍走出了一點。他像是怕冷一樣,抱著個軍中常見的粗糙的暖手爐,淡淡地開口:「我當初事務纏身,沒能替你爹娘照拂你一二,不必送我什麼東西。你若願意,不妨在此處住上幾天。」
「多謝黎先生的好意。」荀之安勉強一笑,「這箱子裡的是我娘的遺物,很早就備下了,說在戰後務必找機會交給您。」
黎海若的瞳孔微微張大,抱著暖爐的手攏在袖子裡,手指竟微微有些發抖,荀之安並沒有察覺到。他到底還是個孩子,看黎海若精神懨懨,也被勾起了傷心事,起身向黎海若告辭。
黎海若輕輕一頷首,也沒開口留他。
畢竟在那場大劫中,他們都失去了人間的至親至愛。孔昭的德音琴受到重創,靈體沉睡,至今依然毫無動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來。他們兩個傷心人整日相對,還能說什麼呢?
等荀之安離開,他又在桌前坐了好久,靜得像海神廟裡供著的一尊泥塑神像。終於,他好像攢足了勇氣,慢慢起身走到香樟木箱子前,半跪下來,將箱蓋掀開了一條縫——
又像是被裡面流溢出的銀色灼傷了眼,他的手一抖,箱蓋重新合攏。
文小湘說「大婚時要送全套銀飾給他們」只是戲言,畢竟只有女子才會在婚嫁時全身穿戴繁複的銀飾。她的禮物是仿照中原人禮節、特意為他們製作的的——兩頂純銀的發冠,一看就是成親禮上用的,上面的龍鳳靈動若飛;一套純銀打的合卺酒具,葫蘆腰的地方用紅絲線系在一起;以及一件栩栩如生的銀器擺件:兩扇微卷的荷葉簇擁著一枝並蒂蓮,底座上有一行苗族文字,下面是四個娟秀的小篆,看得出是文小湘的手筆——
「並蒂同心」。
秦風月微微出神,好半天,才沒頭沒尾地嘆息一聲:「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
「等你說完北安嶺燭禍,我再細講。」秦風月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蘸著茶水在桌面上畫下一個紋樣,「我和文夫人當時做了個約定,看來如今要到兌現的時候了。」
黎海若看著白遊,按了一下他的大腿:「我長話短說,那村民血液里被下了一種蠱蟲,產自西南一帶,據文小湘說應該是從古墓里掘出來的,陰氣極重。我們查明情況後,想去其他村子看看有沒有人中招,結果發現附近四個村落的村民居然全部人間蒸發了。」
「人間蒸發?」
「沒錯,村子全都變成了空的,連嘉澤的守軍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直到後來,我們才知道,燭九□□下的土系妖族耗時數月,在村莊的地下布下了傳送陣,當晚啟動陣法將村民全部抓走。」
白遊皺起眉,緩緩地說:「他抓走村民,應該不是為了做人質或是……口糧吧。」
「嗯,」黎海若用手掌抵著額頭,牙關咬緊了又鬆開,「村民全部遇害,屍體被埋在後山的一個千人深坑裡,被放幹了血。帶毒的血成了燭九陰布陣的原料……他們在戰場上布下大陣,設計將嘉澤帶領的前鋒部隊引入陣中,和燭九陰正面交戰。當時我和靈澤也去了那裡,我們三個合力重創燭九陰,後來嘉澤給了燭九陰致命一擊,用長槍刺穿了燭九陰的心臟……」
他描述得簡短,但聽者依然能體會到當時血淋淋的心驚。
白遊拉起他一隻手,輕輕在掌心裡摩挲著。
「那個陣法從天上往下看,就是之前畫在祭壇外石頭壁上的圓形紋樣,啟動的契機就是燭九陰的死,殺了他的嘉澤當場被帶詛咒的血陣反噬重創,差點也死了。」黎海若現在說起來仍是心有餘悸,「還好有文小湘在,幫他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保住了命。說起來嘉澤也是龍王中第一個因為重傷陷入長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