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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一顆心臟不可能馬上變成一條活生生的燭九陰。」白遊覺得靠著的坐姿有點費腰,便轉了個身讓腿垂下來:「你說那隻燭九陰的其他部位會在哪裡?這裡的心臟是不是胡娘娘她們放進去供著的?」
「不好說,我們可以等祁北斕甦醒之後問她。至於其他部位,顧采衣說不定能找到。」操控探知的消耗很大,黎海若身子一歪,枕在了白遊的腰腹間:「我有預感,顧采衣就是為了燭九陰來的。」
「但願吧。」白遊輕聲說道:「我們現在還不清楚,這顆燭九陰的心臟,和有蘇一脈的滅族究竟有沒有關聯?還有秦風月,他來這裡是想做什麼?」
他們討論的主角之一顧采衣正在洛從雲的攙扶下,艱難地在荒草瘋長的山頭跋涉。洛從雲緊緊抓住每一次來之不易的吃豆腐機會,一隻手堂而皇之地摟在他腰間,低聲在他耳邊問:「您這是要去哪啊?還有多遠?撐得住嗎?」
顧采衣累得要命,並不想理他。
洛從雲堅持不懈,繼續嗡嗡嗡地用語言污染他顧老師的精神,也不知他的本體到底是鳳蝶還是蒼蠅:「您看這路也不太好走,要不這樣,您指個方向,我抱著您飛過去。」
他隨口調戲,沒想到顧采衣真的抬手給他指了個方向:「前方五里遠,有一棵紅色的樹。」
洛從雲愣了一下,幾乎是受寵若驚。他張張嘴,一時還沒想好該說幾句什麼,他本體的蝴蝶翅膀可能受到求偶本能驅使,自作主張地主動彈了出來。完全伸展開的翅膀長在他的背上,近兩米寬,藍紫色的鱗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美得讓人頭暈目眩。
顧采衣似乎也被晃了一下眼,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緊接著幾不可察地一點頭,算是同意了洛從雲的提議。
洛從雲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似乎不太敢正視他的眼睛,低聲說了一句「得罪了」,抄起顧采衣的腿彎把他打橫抱起來,藍色的大翅膀一振,向著顧采衣手指的方向飛去。
被抱的那位身體微僵,閉著眼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具屍體。
北安嶺是一片綿亘的山脈,峰與峰之間的起伏較為和緩,地勢由北向南逐漸升高,最高的山峰也不超過兩千米。洛從雲帶著個人在低空飛著,整個人都飄飄然了,倒是比在山路上一磕一碰地走要省力。大約十分鐘後,他果然看到了一顆火紅的樹,從半空看去,這棵樹混在一片深深淺淺的濃綠中,萬綠叢中一點紅,倒是很顯眼。
洛從雲一怔,他以為顧采衣所說的樹是楓樹,或是火炬樹一類的紅葉樹,但再靠近一點時,他發現有些不對——
那樹葉的顏色與其說是火紅,不如說是血紅。以洛從雲的敏銳,甚至在半空中就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顧采衣為什麼要找這個?
直覺和本能讓他沒有靠近這棵樹,而是落在了其二十米外的一處空地上。接著他回過神,輕手輕腳地把顧采衣放下,就像對待一個脆而貴的古董青花瓶。
顧采衣恢復了一點體力,看了那棵樹一眼,轉向洛從雲,說道:「洛從雲,你背後的那位是不是給了你鉤吻花、叫你靠主動休眠來躲避我的盤問?因為他知道你經不住我的問話,對不對?」
洛從雲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神色一變。
「他是不是還告訴你,說今日北安嶺會發生變故,我可能會折在這裡。於是你算好了用量,及時甦醒想趕來阻止我,是這樣吧。」
洛從雲垂下眼帘,算是默認了。
「看來他沒告訴你北安嶺究竟有什麼。」顧采衣難得摘下眼鏡,無框眼鏡上面螢光一轉,在他的掌心變成了一黑一白兩顆棋子。
這居然是一件法器。
洛從雲和顧采衣學得最多的就是下棋,也得了他「墨雲子」的傳承,沒人比他更清楚顧采衣玩棋子的本事。見到棋子出現在顧采衣手上,他瞬間警惕起來。
顧采衣垂眼盯著自己的掌心,棋子安安靜靜地躺著,表面並不算光亮,和精巧瑩潤的雪雲子墨雲子簡直是天壤之別:「你就這麼相信他嗎?為什麼寧可聽信他的話、按他說的做,也不願意聽我的話?」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很平淡,洛從雲卻像是被迎面扇了一巴掌似的,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露出了難堪的神色。
「他想靠你來阻止我,或者覺得你至少能絆住我。他不肯向你透露太多信息,但你不甘心只做一顆指哪打哪的棋子,於是你主動出現在我面前。」顧采衣像盤文玩核桃似的,將那兩顆棋子在手裡轉著:「如果你不想被他利用,就對我說實話。和他比起來,你更應該信任我。」
他話說得還算婉轉,但洛從雲難得沉默了。好一會,洛從雲才含糊地一點頭:「我當然信您,我只是害怕。」
顧采衣揚起眉,似乎有一點嘲諷:「你到底怕什麼?」
「怕您會像那些話本里的英雄一樣,坐在這個南斗的位子上,為了所謂的天下蒼生犧牲自己。」
顧采衣聽到「英雄」二字時,居然笑了。他難得摘下眼鏡,一雙眼睛無遮無擋,漂亮得像月光下的潭面,平靜而深沉,竟有了一點溫柔的味道。
洛從雲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景象,一時失語,就聽他魂牽夢縈的心上人緩緩開口:「我從來都不是英雄。英雄是世人的眾望所歸。如果我是的話,幾百年前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