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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無論是多厲害多高妙的陣法或是法器,也脫不開「器」的本質,終究是死物。「神仙水」並不是對症下藥的良方,只是靠純粹的神息壓制、強迫低階的法器現出原形。
在諸神隕落的當下,這神仙水確實珍貴,觀星台世代傳下來的只有那麼一小瓶。元琛的叔叔元逢君在上一次大劫中用去了半瓶,傳到元琛手裡時,也只剩下小半瓶了。
秦風月表情肅穆,保持著伸手的姿勢。
元琛猶豫了片刻,還是將那隻小小的瓶子交到了秦風月攤開的手掌上。
他沒問理由,只是眼睛一直牢牢地盯在瓶子上,一臉肉疼。
但再肉疼也得給,不是因為秦風月在觀星台的級別比他高——元琛是個不畏權貴、敢於和三長老拍桌子叫板、公然不聽調遣的老爺們——而是因為他知道秦風月的厲害之處。
那可是當年用性命保下東海十二鄉的大祭司。
元琛眼睜睜地看著秦風月拔出瓶塞,鼻尖距離瓶口一尺遠的地方輕輕一嗅,隨即皺眉,手腕一轉,瓶口斜向下對著另一隻手的掌心,作出要往下倒的動作。
「哎哎哎,祖宗,別直接倒啊。」元琛大驚,上前就要去欄:「這東西會腐蝕人肉的,你手還要不要了?」
他慢了一步,一滴黑紫色的粘稠液體,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滴在秦風月蒼白無血色的掌心。就聽見「滋」一聲輕響,如同將水滴在滾燙的鐵板上,那一滴神仙水消失不見,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個圓圓的朱紅色印記。
像是一顆妖異的硃砂痣。
元琛阻攔未果,見此情景情不自禁地「嘶」了一聲。雖然這看起來也沒多疼,但他總覺得秦風月這身蒼白的皮肉就該被小心翼翼地供在壁龕上,不應被損傷一絲一毫。
秦風月垂下眼,漠然盯著那顆血珠似的小圓點。
在場眾人不知道的是,在千里之外的東海海底,石洞中重傷的黑龍毫無徵兆地睜開兩隻陰翳無神的眼睛。龍頭艱難地仰起,傷痕累累的爪尖小幅度地動了動。
又泄了力似的跌回了原處。
緊接著秦風月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將那隻枯瘦的手按在了石壁上。
那塊被一幫外勤千錘萬鑿也紋絲不動的石壁,被他這麼一按,表面居然像融化了瀝青似的,緩緩浮現出了流動的紋理。緊接著,那些紋理旋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漩渦,如同變魔術一樣,石壁上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圖騰,紋理鮮紅,像是血跡印在上面。
申組的外勤目瞪口呆,一個累得滿頭是汗的微胖小青年捅捅李組長的腰,小聲說:「乖乖,不愧是大祭司,咱們忙活了那么半天,人家一巴掌就解決了。」
他們中間最強最敏銳的元琛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像一隻感知到了危險、全身毛都炸開的貓科動物,警惕地盯著那繁複的圖騰,沉聲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這裡沒有其他工作了,你可以帶著申組離開。」秦風月把「神仙水」交還給他,又從袖子裡摸出一個漆黑的龜甲:「告訴顧采衣,以那個陣心為天元,按照龜甲上的灼卜紋路,在北安嶺各個點位加派人手巡視,七日之內不能斷人,切記。」
元琛皺起眉:「那你呢?」
「這裡剩下的交給我處理。」秦風月不想再過多解釋:「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
「如果有觀星台內權位比顧采衣還高的人來這裡,想插手這裡的局面,請你幫忙阻攔一下,確保在北安嶺擁有發號施令權力的只有顧采衣,可以用任何手段。」
聽完此言元琛微微眯起眼:「大祭司,南斗的權限在我之上,我們同屬觀星台,他的上司更是我的上司,我又如何能違逆上級的命令?」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必須信任顧采衣。」秦風月平靜地說:「除了他和白遊,不要輕信觀星台的任何人,包括我。」
元琛眼皮一跳:「大祭司,您知道這個指控意味著什麼嗎?」
秦風月擺擺手:「去找顧采衣。」說著他背過身,面對著妖冶複雜的圖騰,兀自沉默。
元琛帶著申組組員走出很遠,直到繞過一個山頭、確定秦風月不會看到聽到,李岫組長才小聲開口,向元琛抱怨道:「他明明早知道那東西只能用神仙水化開,還要我們在太陽底下挖了這麼久。成心為難人嗎?」
元琛一隻手插在褲兜里,答道:「小朋友,你想多了。他讓你們幹活不是為了挖開石頭。」
「那是為了什麼?」
元琛轉過臉,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借,陽,氣。」
李岫:「啊?」
青天白日的,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想起書本上美艷的女鬼在破廟裡勾引書生采陽的典故:「借什麼?」
「你們一群青壯年小伙子,幹活肯定要喘氣,要流汗,陽氣比較足,能幫他把要找的東西引出來。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理由。」元琛一笑,聲音壓低:「那可是肉身能和神仙水產生反應的大佬啊,勸你們都離他遠點,神仙打架時,你們只有當炮灰的份兒。記住了嗎?」
李岫挺直腰板:「記住了。」
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問:「老大,您要按照他說的做嗎?」
「當然,他可是大祭司啊。」元琛轉過臉,手指在嘴唇前豎起一點,對他做了個「噓」的動作:「現在觀星台各方面機制越來越成熟,有些人坐在高處太久,心早就變了。如果說誰還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心懷蒼生,那也只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