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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秦風月想要骨殖,是為了解脫,為了能真正地死去。但他肯定不願意不明不白地死,更不會希望他和靈澤留下的這點東西還要被人利用。」白遊繼續說道:「若是他是自願跟人走的還好說,若是被人挾持……我想不出誰有本事挾持他,至少我不能。」

    卷二 南江

    第41章 風起

    白遊兩輩子加一起活了幾百年,都不知道「謙虛」倆字怎麼寫。他真正佩服的人不多,能打過他的更少。

    但秦風月那雙手是可以推算天機的,他是個獨自在人間遊蕩了幾百年的怨鬼,七情俱滅六欲寡淡,世上沒什麼能威脅到他。唯一一個用糾纏不清的愛恨裹挾、在他心上留下血淋淋一道痕跡的靈澤,如今躲在東海苟延殘喘,吊著一口氣在那條線上掙扎著。

    畢竟一個人如果幹什麼都覺得沒滋沒味的,天天琢磨著想入土為安,那活著和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分別了。

    黎海若曾和白遊講過,說他們兩個其實是在用那種解不開的情感糾纏,在世上互相吊著對方的命:若靈澤先撐不住,那麼封住骨殖的禁制會隨之失效,秦風月也可以從容赴死;若秦風月找到了骨殖先行離開,靈澤多半也就跟著去了……

    對此,白遊評價了三個字:「孽緣啊。」

    「可不是嗎?孽緣。」黎海若嘆息道:「秦風月是活人著的時候我只見過他兩次,反而是他化作魂體之後見得多一些。靈澤讓我替他照顧秦風月,我那時被別的事絆住,而且因為我和靈澤是一邊的,秦風月也不願意多見我。後來他認識了顧采衣,兩人相處得不錯,他就應邀去觀星台住下了。」

    顧采衣不愧是觀星台第一的交際花。

    「我覺得他應該不是自己離開的。以他的性子,若決定了赴死,至少會向顧采衣打個招呼。況且,他既然推算到了人間大劫將至,想來不會自己一走了之管殺不管埋。」黎海若和白遊站在石室外門前,黎海若低著頭用腳反覆地碾著一粒小石子,說道:「但你也說了,世上還有誰有本事強行帶他走呢?」

    白遊對秦風月的過往不太清楚,也可能是以前知道現在卻忘光了,他想了想,問:「如果是靈澤來了呢?」

    「靈澤在全盛時倒有可能靠武力把他擄走,但靈澤現在的樣子你也看到了,連上岸都做不到。但除了靈澤,天下真的沒有什麼能……觸動他的了。」

    可能是因為太過極端的愛恨是容不下其他雜質的,秦風月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除了一個靈澤被他時刻掛在心裡記著恨著,其他的感情都太寡淡了,除了個別幾個點頭之交之外,他連個能說話的都沒有。

    若是一直這麼孤零零地活在世上,那的確是沒什麼意思。

    「等一下,顧采衣給我回話了。」白遊看著手機皺眉:「他說搜遍了小樓也沒找到骨殖,而且秦風月沒有留下任何標記,房間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正門甚至上了一道鎖,怎麼看都是秦風月自己收拾好東西離開的。」

    「他若真的是想解脫,至少會給顧采衣留信安排好後事。而且他那天給我傳信說要借用東堂的陣法去東海,說明不管他是怎麼打算的,起碼還想著要見靈澤一面,無端放鴿子很不正常。」

    說到這裡黎海若有些懊惱地捶了一下白遊的肩:「若我們不是那天去抓招搖君,而是再等一兩天,還能早點作出反應。」

    白遊總結道:「都怪招搖君那王八蛋。」

    黎海若知道白遊是在哄他,於是配合地輕笑了一聲:「以他的閱歷和心機,被人騙走的可能也不大。最有可能是自己去辦什麼事,一時來不及回信而已。」

    「下面還有那個線螢草粽子等著我們去拆呢。」白遊的手掌移到黎海若的後脖頸那裡,很有技巧地在幾個穴位上捏了幾下:「能者多勞,你是有得忙了。」

    「那你呢?」

    「我?」白遊很瀟灑地一手摟著他,厚顏無恥地說:「我可是世人公認的小白臉角色,只要在家給你當好賢內助就行了。」

    「你想得美。」

    說話間他們走進地道,黎海若任由白遊攬著,輕聲說:「你不在的這十年,每年的汐日我都是在這裡過的。」

    「委屈你了。」白遊貼近他的耳朵,故意往裡面吹氣:「以後還是回床上過吧……」

    「汐日」是鮫人成年後,每年都有的那麼一次,連已經受封歸墟東君的黎海若都避不開。

    這輩子他們相遇那天就是黎海若的「汐日」,在每年的這一天,黎海若的雙腿會短暫地變回魚尾,伴隨而來的是強烈的情動。若不及時得到紓解,鮫人體內極強的靈力就會□□,甚至可能持續幾天。

    所以黎海若在東堂修築了這間可以隔絕靈氣的石室,四壁的材料是千岩山的剛玉心,就算他在靈力全盛的時候在裡面折騰,也折騰不出一條縫,禍害不到其他人。

    石室的門開著,孔昭和洛從雪守在那個綠繭旁,霜月變回了女相,抱著胳膊站在一邊。

    看樣子這幾位等他們等得有點心急,因為這裡麵包著的多半是個關鍵人物,只要抓住他,就能解開很多疑團。

    黎海若反手關上門,背著手踱到綠繭旁邊,蹲下身,拉住其頂端一根「線頭」,輕輕扯了一下。

    就見綠繭像一團被拆散的毛線,軟綿綿地一松,接著就像被瞬間收回的風箏線似的,嗖的一下,深綠色的藤條迅速變短,在地上彈動了兩下,變回了一顆小小的種子,乖乖地跳回了黎海若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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