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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黎海若的臉埋在白遊肩頭,聲音很細:「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咱們還有千秋百世要在一起。」
兩人坐在地上互訴衷腸,膩歪了好一會。黎海若揉揉被親得發腫的嘴,問:「我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白遊:「孔昭和洛從雪還在下面關著呢……」
「哦對。」黎海若想起這兩位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便宜洛從雪那廝了。」
「兒大不由娘……」
「你也就是把上輩子的事忘光了。否則你若是知道有野男人饞孔昭的身子,肯定第一個發火。」黎海若的聲音里莫名有點酸溜溜的:「是不是啊,白大將軍……」
白遊心說不會吧,難得我上輩子和孔昭有一腿?不可能啊。
於是他試探著問:「我為什麼要發火?」
「你可是比我先認識他的,只是你都記不得了。」
黎海若說著閉上眼睛,想起孔昭的長髮和廣袖,微微勾起一絲柔和的、懷念的笑。
當年在東海之濱,還是少年面貌的孔昭抱著琴,穿著一身黑色繡竹枝的長袍,仙人下凡似的落到海中的一塊平整礁石上,一撩衣擺盤腿坐下,橫琴於膝上,輕輕撥了幾個音。
就見不遠處,一溜水波快速地向這邊游過來,緊接著,一個精緻好看的腦袋從水下探出來,兩條雪白的手臂熟練地扒在礁石邊,笑嘻嘻地說:「琴哥哥,今天要給我彈什麼曲子呀?」
孔昭笑著摸了下他的頭,溫聲細語地說:「《南水吟》好不好?」
長在海里的鮫人自然不懂這些,甜甜地夸道:「哥哥彈什麼都是最好的。」
他懵懵懂懂的,樂感倒是不錯,水下的銀色魚尾悄悄浮上來,一下一下地拍擊著海面。
小鮫人眼睛亮晶晶地聽完了一首曲子,接著假裝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哥哥,白將軍今天不來嗎?」
「將軍今日要去親自清點糧草守備,我這個閒人先來陪陪你。」孔昭溫柔地伸手,幫他把沾在臉上的濕漉漉的長髮撥開,聲音壓低:「他說今晚單獨來看你。」
光亮的尾鰭興奮地揚起了一小片水花。
彼時孔昭也化出靈體不久,算起來年紀並不大,但他一直待在人堆里,心智比海生海長的黎海若還要成熟一點。
他本是前朝一位大儒珍藏的一床古琴,經年日久竟化出了器靈。那時九州動盪,人妖混居,這種事雖然不常見,但也不至於大驚小怪。孔昭跟著那位先生學了幾年經,並作了一回孝子,守在榻邊把年過耄耋、無兒無女的老先生送走,覺得沒什麼意思,索性回到了琴中。後來風雲變幻江山更迭,德音琴作為戰利品,輾轉被收到了國庫中。
白將軍平亂有功,德音琴作為御前賞賜被送到了將軍府。從此以後琴中器靈便被白將軍帶在身邊,在軍中掛了個軍師的名號,一路跟著他征南伐北。
可能是這種木質靈秀、金聲玉振的器靈天生七情遲鈍六欲不通,即使在軍中多年,孔昭依然保持著溫溫吞吞的性子,似乎和外界始終隔著一層,而且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因此時常被白遊派去陪伴小鮫人,試圖讓長在海里的小魚多少沾點書卷氣,別和軍中的糙漢一起學壞了。
當晚,將軍白遊左手提著酒壺,右手提著長戟,一個人來到海邊。
一溜歡快的小水線出現在旁邊,興奮地繞著那塊石頭轉了幾圈,就是不露頭。
白遊笑了,把戟橫放在一邊,拔出酒壺的塞子仰頭灌了一口,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再不出來,酒就沒了……」
話音剛落,小鮫人「嘩」地從水中竄出來,在半空翻了個跟頭,穩穩噹噹地落到他身邊坐下,銀白的尾鰭垂在水面上。
「年紀不大,就想著喝酒。」白遊颳了一下他的鼻尖兒:「不許多喝啊,容易醉。」
小鮫人雙手接過酒壺,高高興興地舉起來嗅了嗅,突然皺起鼻子:「不要了……」
「怎麼?」
「別人用過了,我不要……」
白遊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上午自己軍營里的兄弟用過這壺傳酒,十幾個漢子都對嘴喝過,哭笑不得地摸摸小鮫人那頭光亮柔順的長髮:「好好好,明兒給你換個新的,只給你用,不讓別人碰,好不好?」
小鮫人這才重新高興起來,膩膩歪歪地靠在白遊身上,小聲說:「和你一起用。」
白遊失笑,捏捏他的耳朵:「我不算』別人『嗎?」
黎海若的下巴搭在他肩頭,雪白的指尖大膽地碰了碰這位人間戰神的側臉:「你不是別人,你是……我的心上人。」
白遊錯愕地扭頭:「什……」
還沒等他問完,小鮫人就像害羞了一樣,「噗通」一個猛子扎回了海里。
白遊手提著酒壺,有點啼笑皆非。
小鮫人是他當年從小漁村的海邊救下的,他養了小半年,每天必定抽空帶著吃食來看它。直到離開前才把他放回海里。幾年後他回到這一帶,才知道小鮫人一直在沿海一帶找他,樣貌也已經從十七八歲長成了二十出頭的模樣,美得驚人。白遊本來想著,小鮫人是被他養得熟了,才會這麼黏他,反正他也願意慣著。也不知道是誰嘴這麼碎,教小美人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但要說完全不動心思,那肯定是假的。
就在這時,小鮫人帶著一溜水線又遊了回來,手裡捧著一個巴掌大的貝殼,遞到白遊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