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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顧采衣送到觀星台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這一路上，南斗大人都像是被女妖搶走成親的唐僧：雙目緊閉，不動如山，任憑姓洛的妖怪怎麼言語挑逗動手動腳，他都不言不語毫無反應，假裝自己是一尊泥塑的菩薩。

    等兩人到了東堂的街口，洛從雲才開口對黎海若說：「黎先生，我沒想到您真的願意幫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顧采衣。雖然我們之前有種種不和諧的地方，但他絕對不會害白遊。」黎海若淡淡地說：「我還相信洛從雪，我也是看在你是他兄弟的份上才留你一命。但你記住，既然進了東堂，就別想著在我和白遊眼皮底下耍什麼手段。這裡不是觀星台，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矩，你好自為之，懂嗎？」

    說完他抬手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扇門：「進去一樓左手第一間是客房，你進去時動作輕一些，否則你容易被隔壁那個暴脾氣當宵夜一口吞了。」

    第15章　嫂子

    黎海若輕手輕腳地回到房裡，掀開青羅帳，第一眼就看到白遊眉眼安靜地躺在那裡，接著他眼睛向旁邊一瞟，看到了白遊身邊被子下那一團可疑的鼓包。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就見本應該在自己房間的寒星正側躺在雙人床的正中間，蜷縮著抱著白遊的一條胳膊，肩膀一起一伏的睡得正香。

    「這小子在你走之後十分鐘就哭哭啼啼地跑來了，說害怕，睡不著，還控訴我把他自己丟在鬼淵下七天六夜，我只好答應他在這裡蹭睡一晚。」白遊沒睜眼，聲音很輕：「我保證就一晚，明天一定把他打發走。」

    「他以前可沒這麼嬌氣。」黎海若小聲抱怨了一句，在床的另一邊躺下，輕柔地摸了摸寒星的頭髮：「顧采衣果然在平山和那個蝶族的半夜私會，現在那個叫洛從雲的被我帶回東堂了。有什麼事早上再說。」

    「老婆辛苦了。」白遊偏過頭，隔著孩子「啵」地飛了個吻：「晚安。」

    黎海若笑著閉上眼：「你少惹點事，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憑藉撒嬌嚎哭打擾父母「小別勝新婚」、強行蹭床的熊孩子寒星在夢裡砸吧砸吧嘴，翻身拱進了黎海若的懷裡。

    洛從雲站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在牆上摸索了半天，都沒找到燈的開關。

    他不由得懷疑，黎海若看他不順眼故意搞他，隨便指了間沒裝修的屋子給他住，說不定連自來水都沒有。

    他又摸到窗前，想拉開窗簾放點月光進來。窗簾的料子很光滑，應該是價格不菲，窗框是實木的，上面雕著海波紋，相當精緻，用手一抹，能發現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客房能用這樣的裝修，黎海若到底是多有錢啊。

    洛從雪雖然是他的孿生兄弟，但他們從小失散各自流離，溝通全靠書信往來，因此他對洛從雪和黎海若之間具體有什麼交情一無所知。但洛從雪最後一次通過山頂石洞的入口和他聯繫時，提到過一句：「如果實在有麻煩，可以向東堂的黎海若求助。」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情什麼樣的面子，能保證黎海若一定會伸出援手？

    如果不是因為黎海若和北斗白遊的風流韻事太有名，洛從雲簡直要懷疑他哥哥和黎海若有一腿了。

    這時，他猛地抬頭，發覺街道對面正對著他的一間房間還亮著燈，窗前有個長發人影，似乎在一直看著他。見他發覺，那人立馬轉過頭，手臂抬起，燈滅了。

    女人嗎？

    洛從雲轉身，用袖子抹去桌面上的浮灰，毫不講究地往桌面上一坐，指尖一轉，一把鱗光閃亮的蝶流青出現在了他手裡。

    靜靜地等了一會，門外終於想起了腳步聲，卻是不緊不慢的，停在他門外，接著傳來三聲敲響——

    梆梆梆

    洛從雲揚聲說：「門沒鎖，請進。」小刀在他指尖轉了兩圈，劃出一道漂亮的銀弧。

    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瘦削的影子立在門外，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怎麼不開……」

    「燈」字還沒出口，他咽喉處就被抵上了一把泛著青光的銀刃。

    孔昭眨了眨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拿刀抵著他的洛從云：「抱歉，剛才在對面沒看清，我還以為是洛從雪回來了。」

    他半張開手臂，示意自己手無寸鐵，沒有威脅。

    白天和白遊對上的時候，洛從雲其實用蝶族的易容改變了一下相貌。如今卸下偽裝，他本來的相貌和哥哥洛從雪有七八分相似，隔著一條街，會認錯也不奇怪。

    只是……

    洛從雲挑起一邊眉毛，收刀的同時一把拉住孔昭的手臂，右腳為軸用力一轉身子，一手把人拽進屋子一手乾脆利落地關上門，笑吟吟地問：「這位先生，您認識家兄？」

    「我是東堂的大夫，叫孔昭。之前洛從雪少爺在東堂借住的時候，我和他有一面之緣。這麼說你是他的弟弟？」

    「一面之緣……」洛從雲露出了一點惡劣的神情，就像小孩子搶到了哥哥姐姐的玩具：「只是一面之緣？會在大半夜上門來找的一面之緣？嗯？」

    孔昭這種文文弱弱的讀書人氣質和這張蒼白俊秀的臉，讓他想起了遠在觀星台的南斗顧采衣。眼下顧采衣遠在天邊看不見摸不著，他忍不住想逗逗這位孔大夫過過乾癮：「現在家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孔大夫擔心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