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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47:59 作者: 反一無跡
    他十年沒來過這裡了。那會他和黎海若發生了點摩擦,被他的頭號狗腿子祁北斕一腳蹬出了門,還當著一群下屬的面。

    那時他有求於人外加自己理虧,因此敢怒不敢言。這次他可不想在下屬和學生面前再丟一次人了。

    街道挺長,兩邊高牆靜默,朱紅的大門緊閉,門上還掛著老式的黃銅獸頭門環,形態各異。顧采衣感官極敏銳,也知道那些樸素的小樓里都住了些什麼。

    以他的身份和本事,在經過那些氣息的時候還是會脊背發涼。

    黎海若等在會客廳里,擺上一套乾淨的茶具,笑眯眯地對顧采衣說:「南斗大人,請坐,不用客氣。」

    說著,他親自動手,執起綠砂小壺,往顧采衣面前的杯子裡注入了一杯白開水,口中說道:「小門小戶,沒什麼好茶招待大人,這是新燒的水,您喝一口潤潤喉吧。」

    顧采衣抽抽鼻子:「歸墟東君您太謙虛了,這屋裡正山小種的香味還沒散呢。」

    「南斗大人天賦異稟,鼻子跟狗有一拼了。可惜現在沒茶了,還是委屈您喝水吧。」黎海若給自己也倒了杯白水,笑道:「無事不登門,大人今天為何而來?之前你們觀星台有個小孩,抓逃犯抓到東堂來了,北斕看他辛苦,就幫著把那逃犯就地正法了。大人今天上門可是為這件事?」

    還幫忙?人家小外勤差點被那兇殘的狐狸精嚇哭了。

    這姓黎的混蛋玩意就知道裝模作樣,手下的妖魔鬼怪跟他一個德行,欺男霸女的,沒一個好東西。

    顧采衣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黎海若,輕聲說:「白遊回來了。」

    黎海若手微微一抖,幾滴水灑了出來,滴落在桌面上的瞬間就消失了。

    他抬起眼:「不是說會下去十四年嗎怎麼十年就出來了?」

    「『平山』那邊出了點意外,百鬼□□,之前闖入東堂的那隻鬼就是從那裡——」

    還沒等他說完,黎海若就冷冷地開口打斷他:「所以現在他人在哪?出來了為什麼不馬上回東堂?到底出什麼事了?」

    「『鬼淵』下面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我們的人正在外圍調查,但具體情況還要等他醒來再問。白遊他應該是進了底層,被鬼族圍攻受了重創,七天前,追命符把他傳送回觀星台外院,被守夜人發現救了回來。穆琮先生為了保他的命,把你那塊本命魂血膽拿來入藥了……」顧采衣看著黎海若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深吸了一口氣:「命倒是保住了,人現在已經醒了,只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

    「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費心編瞎話哄我了。」黎海若緊盯著他:「他當真是什麼都不記得?既然血膽被用來保命,他忘了的應該只有我吧……」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水突然開始翻騰,帶動著杯子在桌面上搖晃不已。

    「所以你們七天後才來告知我。」黎海若指尖輕輕轉著:「我不想插手你們觀星台的公事,但他受著重傷,你們卻掖著藏著瞞著我,把我當成什麼了?」

    一股細細的水流從杯里飛出,在顧采衣的脖頸處盤成了一圈,慢悠悠地浮空旋轉著。

    「十年前你帶著一紙召令,把我的人派去到那個黑咕隆咚的鬼地方干苦力活。現在您又大駕光臨,告訴我他重傷失憶。」黎海若輕嘆道:「南斗大人,您每次來都沒什麼好事。聽說您祖上有帝鳥的血脈,播祥兆遞福音,怎麼傳到您身上,倒像是只專門報喪的烏鴉呢?」

    顧采衣知道,只要面前這位心念一動,這道小水圈就會像利刃一樣,把他的頭整個切下來,比殺雞還容易。但他反倒鎮定下來,坐在那裡沒動。

    他知道,黎海若看不慣他,可能會陰陽怪氣地羞辱他,甚至可能把他踢出門,但絕不會下殺手,不會跟觀星台徹底撕破臉。

    因為他心尖上的寶貝,他的命根子,就被觀星台捏在手裡。

    「歸墟東君,眼下白遊正在望南樓里養傷,不方便走動。我此次來,是想請您去一趟觀星台,親自接他回家。」

    「回家」二字似乎稍微取悅了黎海若。他動動手指,那水流繞著顧采衣的脖子轉了兩圈,一個猛子扎進了水盂,濺起幾朵小水花。他嘴角一勾:「好說,既然你們觀星台還敢放我進去,那我就直接過去把他接回來。話說他這次為你們觀星台鞠躬盡瘁,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們那養在深閨不露面的首席有沒有給他升個一官半職?他現在還和你這種人同級並稱南北斗,我總覺得不太合適。」

    顧采衣摸摸涼颼颼的脖子,假笑道:「您當年砸了扶桑殿四十間房那次我僥倖沒在場,希望您這次看在白遊在觀星台療養的份上,收一下脾氣,可別把望南樓也一起砸了。」

    第3章 平山

    大巴車晃晃悠悠地行駛在盤山公路上,車上的乘客都被顛簸得昏昏欲睡。

    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導遊的男人順著過道邊走邊說:「各位遊客,我們將在兩個小時後到達珠漣泉風景區,這是整個西北山區最大的泉眼,大家可以先睡一會,養足精神……」聲音從他腰間的音響傳出,帶著嗡嗡的雜音。

    全車都昏昏沉沉的,只有幾個人輕輕哼唧了兩聲。

    導遊走到大巴最後一排,兩個穿雪紡長裙的姑娘坐在那裡,小一點的那個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插著耳機,靠在旁邊女孩的肩上睡熟了,精緻的眉毛微微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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